诗文库 正文
寇退述怀 明 · 孙承恩
五言律诗 押东韵
闻道倭夷退,贪残志巳充。
官军犹假息,将帅可言功。
天意含糊里,人心战惕中。
莫教桑梓地,再见燎烟红。
上林赋 西汉 · 司马相如
出处:全三国文 卷十六、全汉文 卷二十一、文选卷八
亡是公听然而笑曰:「楚则失矣,而齐亦未为得也。夫使诸侯纳贡者,非为财币,所以述职也;封疆画界者,非为守禦,所以禁淫也。今齐列为东藩,而外私肃慎,捐国踰限,越海而田,其于义固未可也。且二君之论,不务明君臣之义,正诸侯之礼,徒事争于游戏之乐,苑囿之大,欲以奢侈相胜,荒淫相越,此不可以扬名发誉,而适足以𦥕君自损也。
且夫齐楚之事又乌足道乎?君未睹夫巨丽也,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左苍梧,右西极。丹水更其南,紫渊径其北。终始灞浐,出入泾渭。酆镐潦潏,纡馀委蛇,经营乎其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东西南北,驰骛往来。出乎椒丘之阙,行乎洲淤之浦。经乎桂林之中,过乎泱漭之壄。汨乎混流,顺阿而下,赴隘狭之口。触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怒,汹涌彭湃。滭弗宓汨,逼侧泌瀄。横流逆折,转腾潎洌。滂濞沆溉,穹隆云桡,宛潬胶盭。踰波趋浥,涖涖下濑。批岩冲拥,奔扬滞沛。临坻注壑,瀺灂霣坠。沈沈隐隐,砰磅訇磕。潏潏淈淈,湁潗鼎沸。驰波跳沫,汨濦漂疾,悠远长怀。寂漻无声,肆乎永归。然后灏溔潢漾,安翔徐回。翯乎滈滈,东注太湖,衍溢陂池。于是乎蛟龙赤螭,䱍䲛渐离。鰅鰫鰬魠,禺禺魼鳎。揵鳍掉尾,振鳞奋翼,潜处乎深岩。鱼鳖欢声,万物众夥。明月珠子,的皪江靡,蜀石黄碝,水玉磊砢。磷磷烂烂,采色浩汗,丛积乎其中。鸿鹔鹄鸨,驾鹅属玉。交精旋目,烦鹜庸渠。箴疵鵁卢,群浮乎其上。汎淫泛滥,随风澹淡。与波摇荡,奄薄水渚。唼喋菁藻,咀嚼菱藕。
于是乎崇山矗矗,巃嵷崔巍。深林巨木,崭岩嵾嵯。九嵏𡽱嶭,南山峨峨。岩陁甗锜,摧崣崛崎。振溪通谷,蹇产沟渎。谽呀豁閕,阜陵别岛。崴磈㟪廆,丘虚堀礨。隐辚郁㠥,登降施靡,陂池貏豸。沇溶淫鬻,散涣夷陆。亭皋千里,靡不被筑。掩以绿蕙,被以江蓠。糅以蘪芜,杂以留夷。布结缕,攒戾莎,揭车衡兰,槁本射干。茈姜蘘荷,葴持若荪。鲜支黄砾,蒋苧青薠。布濩闳泽,延曼太原。离靡广衍,应风披靡。吐芳扬烈,郁郁菲菲。众香发越,肸蚃布写,䁆薆咇茀。
于是乎周览泛观,缜纷轧芴,芒芒恍忽。视之无端,察之无涯。日出东沼,入乎西陂。其南则隆冬生长,涌水跃波。其兽则㺎旄貘犛,沈牛麈麋。赤首圜题,穷奇象犀。其北则盛夏含冻裂地,涉冰揭河。其兽则麒麟角端,騊駼橐驼。蛩蛩驒騱,駃騠驴骡。
于是乎离宫别馆,弥山跨谷。高廊四注,重坐曲阁。华榱璧珰,辇道纚属。步櫩周流,长途中宿。夷嵏筑堂,累台增成,岩窔洞房。頫杳眇而无见,仰橑而扪天。奔星更于闺闼,宛虹扡于楯轩。青龙蚴蟉于东葙,象舆婉僤于西清。灵圄燕于閒,偓佺之伦暴于南荣。醴泉涌于清室,通川过于中庭。盘石振崖,嵚岩倚倾,嵯峨㠍嶪,刻削峥嵘。玫瑰碧琳,珊瑚丛生。珉玉旁唐,玢豳文鳞。赤瑕駮荦,杂锸其间,晁采琬琰,和氏出焉。
于是乎卢橘夏熟,黄甘橙楱。枇杷橪柿,楟奈厚朴。梬枣杨梅,樱桃蒲陶。隐夫薁棣,荅遝离支。罗乎后宫,列乎北园。貤丘陵,下平原。扬翠叶,扤紫茎。发红华,垂朱荣。煌煌扈扈,照曜钜野。沙棠栎槠,华枫枰栌。留落胥邪,仁频并闾。欃檀木兰,豫章女贞。长千仞,大连抱。夸条直畅,实叶葰楙。攒立丛倚,连卷欐佹。崔错癹𩨒,坑衡閜砢。垂条扶疏,落英幡纚。纷溶箾蔘,猗狔从风。藰莅芔歙,盖象金石之声,管籥之音。偨池茈虒,旋还乎后宫。杂袭累辑,被山缘谷,循阪下隰,视之无端,究之无穷。
于是乎玄猿素雌,蜼玃飞𧕫,蛭蜩蠼猱,獑胡豰蛫,栖息乎其间。长啸哀鸣,翩幡互经,夭蟜枝格,偃蹇杪颠。隃绝梁,腾殊榛,捷垂条,掉希间。牢落陆离,烂漫远迁。
若此者数百千处,娱游往来,宫宿馆舍。庖厨不徙,后宫不移,百官备具。
于是乎背秋涉冬,天子校猎。乘镂象,六玉虬。拖蜺旌,靡云旗。前皮轩,后道游。孙叔奉辔,卫公参乘。扈徒横行,出乎四校之中。鼓严簿,纵猎者,河江为阹,泰山为橹。车骑雷起,殷天动地。先后陆离,离散别追。淫淫裔裔,缘陵流泽,云布雨施。生貔豹,搏豺狼。手熊罴,足壄羊。蒙鹖苏,绔白虎。被班文,跨壄马。陵三嵏之危,下碛历之坻。径峻赴险,越壑厉水。椎蜚廉,弄獬豸。格虾蛤,鋋猛氏。羂騕袅,射封豕。箭不苟害,解脰陷脑。弓不虚发,应声而倒。
于是乘舆弭节徘徊,翱翔往来。睨部曲之进退,览将帅之变态。然后侵淫促节,倏夐远去。流离轻禽,蹴履狡兽。轊白鹿,捷狡兔。轶赤电,遗光耀。追怪物,出宇宙。弯蕃弱,满白羽。射游枭,栎蜚遽。择肉而后发,先中而命处。弦矢分,艺殪仆。
然后扬节而上浮,凌惊风,历骇猋,乘虚无,与神俱。躏玄鹤,乱昆鸡。遒孔鸾,促鵔鸃。拂翳鸟,捎凤凰。捷鹓雏,掩焦明。
道尽途殚,回车而还。消摇乎襄羊,降集乎北纮。率乎直指,晻乎反乡。蹶石阙,历封峦。过鳷鹊,望露寒。下棠梨,息宜春,西驰宣曲,濯鹢牛首。登龙台,掩细柳。观士大夫之勤略,均猎者之所得获。徒车之所轥轹,步骑之所蹂若,人臣之所蹈籍。与其穷极倦𠙆,惊惮詟伏。不被创刃而死者,他他籍籍。填坑满谷,掩平弥泽。
于是乎游戏懈怠,置酒乎颢天之台,张乐乎胶葛之宇。撞千石之钟,立万石之虡。建翠华之旗,树灵鼍之鼓,奏陶唐氏之舞,听葛天氏之歌。千人唱,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川谷为之荡波。巴渝宋蔡,淮南《干遮》,文成颠歌。族居递奏,金鼓迭起。铿鎗闛鞈,洞心骇耳。荆吴郑卫之声,《韶》《濩》《武》《象》之乐,阴淫案衍之音。鄢郢缤纷,激楚结风。俳优侏儒,《狄鞮》之倡,所以娱耳目乐心意者,丽靡烂漫于前,靡曼美色。
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绝殊离俗,妖冶娴都。靓妆刻饰,便嬛绰约。柔桡嫚嫚,妩媚孅弱。曳独茧之褕绁,眇阎易以恤削。便姗嫳屑,与俗殊服。芬芳沤郁,酷烈淑郁。皓齿粲烂,宜笑的皪。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于是酒中乐酣,天子芒然而思,似若有亡,曰:『嗟乎,此大奢侈!朕以览听馀閒,无事弃日。顺天道以杀伐,时休息于此。恐后叶靡丽,遂往而不返,非所以为继嗣创业垂统也』。于是乎乃解酒罢猎,而命有司曰:『地可垦辟,悉为农郊,以赡萌隶,隤墙填堑,使山泽之人得至焉。实陂池而勿禁,虚宫馆而勿仞。发仓廪以救贫穷,补不足。恤鳏寡,存孤独。出德号,省刑罚。改制度,易服色。革正朔,与天下为更始』。
于是历吉日以斋戒,袭朝服,乘法驾,建华旗,鸣玉鸾,游于六艺之囿,驰骛乎仁义之涂。览观《春秋》之林,射《狸首》,兼《驺虞》。弋玄鹤,舞干戚。载云䍐,掩群雅。悲《伐檀》,乐乐胥。脩容乎《礼》园,翱翔乎《书》圃。述《易》道,放怪兽。登明堂,坐清庙。次群臣,奏得失。四海之内,靡不受获。于斯之时,天下大说,乡风而听,随流而化,芔然兴道而迁义。刑错而不用,德隆于三王,而功羡于五帝。若此,故猎乃可喜也。
若夫终日驰骋,劳神苦形。罢车马之用,抏士卒之精。费府库之财,而无德厚之恩。务在独乐,不顾众庶。忘国家之政,贪雉兔之获。则仁者不繇也。从此观之,齐楚之事,岂不哀哉!地方不过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垦辟,而人无所食也。夫以诸侯之细,而乐万乘之侈,仆恐百姓被其尤也」。于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巡避廗,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讳,乃今日见教,谨受命矣」。
题邹太仆会试朱卷后 清 · 何绍基
出处:东洲草堂诗钞卷二十七
邹资山学博(湘倜)出示十一世祖见岳公(廷望)嘉靖壬戌科会试朱卷,公由上蔡县知县行取户部主事,搉税临清关,出守凤翔府,升甘肃行太仆寺少卿兼庄浪兵备佥事。在庄浪四载,甚著威绩,以养亲乞归,不复出。
状元申文定,会元王文肃。
嘉靖壬戌春榜盛,后来名臣踵相续。
伟哉吾乡邹道吾,昔年曾见朱家录(壬辰购得朱竹垞《类姓登科考》,公字道吾。)。
倏逾卅岁觏贤裔,朱卷烂然来我目。
四书首题勖致身,论题特推君道尊。
合之瑶泉大廷对,主上自圣严责臣。
惟公五策论,忼慨砭时政。
制虏责将帅,防倭重守令。
易地有殊施,医国先察病。
允宜庄浪间,威绩馀爱敬。
是年廷对后,分宜罢枢柄。
逮越丁卯春,江陵翊隆庆。
士气既大伸,武功亦渐劲。
惜公迫勇退,所施不获竟。
资山学博道味真,是为公十一世孙。
言公蚤归缘奉亲,恬不再出三十春。
洋溪构亭榜寅宾,今为祠宇羞藻蘋。
后裔男子逾千人,诗书科目永诵芬。
奉持遗卷来讨论,编入文徵期不泯。
仁孝亦可薄俗敦,三百四年至此晨。
初冬作寒霜到门,我为庄诵气尚振。
它作难采片纸珍。
斯文已堪权陆邻,奚论会状王与申。
骠骑论功论 其一 西汉 · 吾丘寿王
出处:全汉文 卷二十七
骠骑将军霍去病征匈奴,立克胜之功,寿王作士大夫之论,称武帝之德,曰:
士或问于大夫曰:「侧闻强秦之用兵也,南不逾五岭,北不渡大河,海内愁怨,以丧其国。汉兴六十馀载矣,命将帅以抗愤,用干戈于四荒,南排朱崖,北建朔方,东越沧海,西极河源,拓地万里,海内晏然。鄙人不识,敢问其踪」?大夫曰:「昔秦之得天下也,以力而不以德,以诈而不以诚。内用商鞅、李斯之谋,外用白起、王剪之兵,窥间伺隙,既并海内之后,以威力为至道,以权诈为要术,遂非唐笑虞,绝灭旧章,防禁文学,行是古之戮,严诽谤之谋,十馀年遂滂沲则盈溢。是故皇天疾灭,更命大汉反秦政,务在敦厚,至今六世,可谓富安。天子文明,四夷向风,徒观朝廷下僚门户之士,谋如涌泉,动如骇机,皆能安中国,吞四夷,君臣若兹,何虑而不成,何征而不克?虽拔泰山填苍海,可也(《艺文类聚》五十九。)」。
举吴彦申状 南宋 · 崔与之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一
某窃惟人才难得,而将才尤难得,自非平时察访而牧畜之,则缓急无以为用。某冒赝阃寄,无补丝毫。时事孔艰,以选将厉兵为急,其閒有材略过人,可用为将帅之储,可不荐拔之乎?某伏见脩武郎、兴元府驻劄御前中军统制吴彦,人物伟健,议论通畅,留心军政,宣力边防,有慷慨功名之志。轻财好义,得士卒心。欲望朝廷特赐旌擢,处以统制之寄,庶几边陲得人,诸将亦知所劝矣。除已录奏闻,伏乞照会申闻事。
右三月十七日奉圣旨:「吴彦特差权金州都统制,任责措置捍禦边面,具管干日时伏申枢密院。
故左奉直大夫直秘阁向公行状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三、《卢溪文集》卷四七、《古今事文类聚》外集卷八、《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七○、《翰苑新书》前集卷四八、《秘笈新书》卷八、《经义考》卷二一五、道光《永州府志》卷九
公讳子㦛,字宣卿,世为开封人。自四世祖文简公相章圣皇帝,其后蕃衍,浸以盛大,世有闻人。曾祖传正,故任国子博士、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尉。祖绶,故任西京左藏库副使。父宗琦,故任大中大夫致仕,赠少师。妣夏侯氏,赠魏国夫人;所生母王氏,赠恭人。公自幼慷慨有大志,见诸老先生辄抵掌论世事,剧谈雄辩,常欲折其坐人,而诸老先生亦莫能与之争也。盖其刚毅之气出于天性,以故与世多不谐,虽屡抑退而终不自悔也。初入国子学,遇三舍法兴,累试入等,已校定当升补。政和六年,再从伯永嘉郡王宗良遇郊祀恩,任公为登仕郎。七年,为华州司兵曹事。宣和初,朝廷新复幽燕,其地经契丹之乱,馈饷不继,自涿至雄、霸,以县令丞部农夫挽中州之粟实不毛之地,挽不如期者以误军期论。先是,涿县累政以运夫亡逸失期,委印绂而去。时大漕陈公亨伯、吕公颐浩皆知公之材,以为涿县丞。既至,究知前弊,调役不均,乃以户口高下均定所役之数,众服其平允,使部伍相为保,无一人逸者。以馈运不乏,循从事郎。又以新迁到任,循儒林郎。少师以公在极边为忧,令丐罢。涿以武臣为州,类出童贯门,恃势不法,公每以职事面争不少屈,颇恚恨。逮公解去,沮格边赏,不为批书,公委之而去。会部使者适至,函令书印,驰介送公。宣和六年转宣教郎,为中山司录事。七年冬,金人犯东京,朝廷以种师道宣抚京畿、河北、河东路,辟公为干办。靖康元年,渊圣皇帝覃恩转通直郎。六月丁少师忧。少师晚年不乐处京师,市第于宛丘,未及徙居而少师捐馆。是岁虏再犯京师,明年大乱,公乃归陈。建炎二年,虏侵陈、蔡,公之兄忠毅公先有德于蔡,蔡人借留于朝,而朝廷已别除人,就起复知陈州。至是虏人围陈,忠毅公誓以死守,先遣公走京师求援于留守宗泽。公见泽无出师意,急归,而城已破,忠毅公骂贼不屈,与诸弟三人皆死之,公亦丧其外姑与一男一女。乃徒步间关,收歛兄弟遗骸而葬之,访寻骨肉之存者,携挟南渡,流寓江淮间,寻复除通判均州,道梗不能赴。建炎三年,江淮两浙制置使吕公素知其材,适真州经残破,官吏皆逃亡,召公语之曰:「此州非公莫能办」。即以便宜委公摄真州事。有范琼溃将郭吉屯驻为奸利,屡欲叛去。公方之任,舣舟城下,人无知者,公遣人呼皂吏问州治所,吏对以吉暴横必为乱,乞且寄治舟中为缓急计。公叱之,驰马径造州宅,官吏稍集。然百事废弛,财用乏绝,卒伍纵逸不复归营,公揭榜招之,得数百辈。有司以无供给为忧,公谓真州平时富商大贾所聚,酒货最为繁夥,意务场瓦砾之下必有宿藏,令人斸之,人或窃笑,果得酒百馀斛,一郡以为神。公乃张席为屋,高其直以沽,郡人累月不知酒味,来饮者如市,路傍始有醉人。公又遣吏市曲米于他郡,益酝酿,课利益增羡,而发运、转运犹谓公弗戢私酝,公乃先治沿江二漕兵梢列肆私沽者,二漕虽愧恨而不敢复言。公所至多忤监司者,皆此类也。视事才几月而财用沛然,收贮官钱以千计,至七十万,不以一毫取于诸邑。向之郭吉者初畏公之威而不敢逞,至是见府藏充盈,辄萌异意,郡人咸知之,窜入他邑。忽一日,吉与其二属擐甲胄张弓露刃直趋庭,公危坐厅事,敕候兵持剑立屏后,戒之曰:「闻呼即出」。吉既至,公厉声逆谓之曰:「尔欲杀我,匹夫力耳,何用众为?此颈吾自断之」。呼候兵出授剑,吉气沮错愕,急抱持剑者曰:「初无是心,特耀兵以娱公耳」。公曰:「一州人皆知尔欲杀太守,今独有持吾檄以耀兵为解,招回散亡百姓。不然,恐尔头颅亦不能保矣」。吉逊谢,即用公言,乞檄以去。事定,朝论伟之。会驾幸镇江,公以邻郡守臣当赴行在所奏事,吕公因荐公,赐对劳问甚久,将欲大用,未果,宠以直秘阁还郡,且令郭吉隶杜充,命公带淮南东路兵马都监、管内安抚。冬十一月,虏复南来,建康失守,公退保沙南,以虏檄缴奏,召令赴行在所奏事。未到,有旨谓公与其馀守臣弃城事体不同,降一官,与知州军差遣,建炎四年三月也。即以公知江阴军,专一主管水军防托事。公从驾还,过明州,金人初退,郡方阙守,即改知州。明年,兼管内安抚使。公自遭宛丘家祸,忠毅公有子沈为给事胡公安国婿,从寓湖南,不知存亡,丐守道州。从之,兼湖东兵马都监、节制管内军马。公从兄子諲方帅潭,待次间欲往依焉,闻曹友、孔彦舟相继以长沙叛,李成群盗跨江西数郡为乱。绍兴元年春,丞相朱公以都督恭行天讨,檄公权督府参议官。时洪久阙帅,丞相以公兼摄之。张俊以招讨使听吕丞相节制,戍鄱阳,至是辄擅徙豫章。豫章新遭金人蹂践,仓庾府库一空,而俊军号数十万,支用不赀,漕司皆被事委去,悉以属公。公会僚属议所以应办,皆欲下诸邑科敛于民,公曰:「大军压境,张喙待食,诸邑能指期集耶」?因访得负郭大姓平时兼并,积而不散者,呼而谕之曰:「汝家所蓄,贼至能保乎?今官军至,贼不能犯,公私皆赖焉。汝能辍不可守之财,以贷于官,期两月执券取偿,一毫不汝欺也」。大姓欣然从之。又有巨商为金人所害,其妻失所,昔时驵侩受其货者咸讳匿之,公究得其实,悉以归媪,媪拜谢,愿分助县官。旬日间不扰其民而军须顿足。俊既至,公告之曰:「吾州井邑丘墟,戍兵朝入则居民夕避,无市肆则卒伍亦无聊,城东有浮屠屋数处,兼废屋数百区,可以驻师。公能戢士伍,我当招集市区与相交易,军民两便」。俊大怒,剡牍于朝,以公沮军不能入城,亦不用公言而径自入城矣。朝廷察知俊之言不然,而公敢抗之,两置勿问。未几军士所处不便,卒如公言徙于城东。丞相奏公即真,适朝廷已除授,不报,以赏转奉议郎。冬十月,公之道州。湖东自经李成、孔彦舟焚劫,独道界于二广偶得免,一时号为全盛。两转运、刑狱、盐香使皆聚此州,道实小州,不能堪。公始革去仓廪受纳积弊,罢曲引、醋息、牛税等钱,以宽民力,尽收禁军之遣令在诸司当直者。提刑周随亨占江华县治,别募兵四百,所支给一取足于江华。公以状乞移按他郡,罢募兵,拨还侵用诸司镪谷,提刑颇怨憾。提盐薛公度先欲于本州置司,公力陈其不便,争止之。公罢博易场监官,以冗费扰民,而公度坚俾复之,不从,故部使者皆切齿恶其与己敌。既而成兵至安仁,劫帅入其营,纵兵四掠,势逼道州。众咸欲远避,公曰:「守臣出境,则境内先自乱,不如申朝廷宣抚司,移治锦田寨」。百姓从之,皆获免,成兵至,卒无所得。贼虽以偏裨之礼奉帅于道州,而实不逊也。会朝廷有旨令成赴行在所,久之乃解去,帅亦得自便。提刑、提举挟前憾,共劾公逼逐监司,又诬奏公激李成军变,降一官,落职放罢。是时胡公安国自湖东赴西掖讲筵之召,目睹其事,以书抵时宰讼公之冤,反覆甚明,终不能用。公知道之不可行也,胡公亦自琐闱出,乃相从隐居衡岳山中读书,授《左氏春秋》学。贫甚,始丐奉祠,主管台州崇道观。四年,叙转右承议郎。五年,以祀明堂恩复直秘阁。右相张公浚以都督平湖寇,荐公守衡州。是岁大旱,米斛万五千钱,公分遣使臣赍金籴于邻州之丰稔者,计本直与道路之费,量其价列粜于通衢,每升为钱六十,饥民骤得贱米,所活不可胜计。提刑司奸吏董瑜湖南大蠹,人莫能讦,公捕鞫得其赃,流之岭南,湘人欣快。以故诸司皆不悦,谋欲去之。公亦自知不得行其志,丐罢,而报未下,诸司与帅臣共劾公数事,皆出于诬也。六年正月,复拜宫祠,士民相与群聚击鼓于提刑司,愿举留,鼓为之裂。提刑惶惧,夜半登舟出巡以避之。逮公戒涂日,阖城遮拥哭泣,声闻数里,非若近世风俗为文具备礼而已。始知古之良吏所谓攀辕卧辙者不然,亦近世所未有也。公既行,得报落职罢宫观,用诸司诬奏也。是年转右朝奉郎,八年转右朝散郎。公衔冤自讼,久不获伸。至于始被旨差官体究元按发五事,并无一实,御史亦上章极论公刚直明敏,不畏强禦,奉法守正,不容于监司,内外朋比而攻之,奉圣旨与改正。寻复直秘阁,提点荆湖北路刑狱。衡人思之,绘公像建祠于东城青草寺。侍郎胡公寅为记,镌石于傍,并刻御史章于碑阴,至今存焉。皆公出后所立,非有使之者。十年春,赴湖北,先声入境,时奸吏望风解印绶者数十人。湖北营田旧以抑配百姓,人不聊生,有破产不能偿者,日号诉于马前。公为询究其便利可行者,使遵守之,罢一切抑配者,远近鼓舞。时岳飞以两镇节度使相兼营田大使,无敢忤其意者,至是飞亦喜以为当然。公按部所至,立大榜于前,云「久负抑屈,州县不理者立其下」,于是积年无告之冤,咸得伸雪。会总领曾慥与薛弼素不悦于公,慥以职事诬奏,而弼方为左司,表里附会,公遂放罢,乃具奏陈,而都司再行批拟,又特落职。复归衡岳之下,与侍郎胡公寅、谏院韩公璜为方外之游,不复有仕进意。十一年,以贫甚请祠禄。自是十九年间四领宫祠。十二年,转右奉朝大夫。十四年,刘昉帅潭,秦桧方用事,昉欲罗织士夫之之不附桧者以进身。偶富人诉公弟子率由事,昉遂曲致其词,并及于公,坐此贬三官,迁居衡阳之伊山,乃晋桓伊书堂故基。结茅以处,手抄诸书,尤喜观《鲁论》,取诸家之书编为《集义》,以己见系于后,今行于世。胡公明仲尝过伊山,名其所居曰「有裕堂」,仍为之记。十七年叙复右朝奉大夫,十九年转右朝散大夫,二十三年转右朝请大夫。秦氏久专国柄,放逐善类,无复还期。暨桧死,公方辩湖北之罢、潭州之劾,久抑不伸,朝廷知其冤,悉从改正。二十八年冬,复起知道州,父老儿童走迎境上,咸喜曰:「我旧使君也」。到任半年,复旧职,改知广州兼主管广南东路经略安抚司公事、马步军都总管。未抵治所,而御史复弹公,乞落所复职罢免,公归旧隐,始筑第于衡阳之湖东三十里徙居焉。三十一年再请祠,三十二年转右奉直大夫,除江南东路转运副使。时淮上方用兵,隆兴元年以馈饷功,复职名,继兼江淮都督府随军转运副使。夏四月,都督张魏公出师破灵璧、虹县,下符离,势如破竹。会大将失律,不能深入,魏公驻维扬。公乞还司,因得病丐解职,言者以为避事,二年春复奉祠。病再作,戒子侄函上纳禄之请,无与小人藉口。乾道元年守本官致仕。八月朔丁丑,命道士建醮,公精爽不乱,醮罢,熟寐如平常,旦遂不起,实初二日也,享年六十有九。公娶毕氏,儒林郎瑗之女,先公三十五年卒,累赠恭人。男二人:浣,见任右奉议郎,前知潭州安化县,以公病乞侍养。泶,方五岁。女三人:长适右奉议郎、新广南西路转运司主管文字范揆辰,次适右奉议郎、荆湖南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黄谈,幼适将仕郎、新定拟柳州司理参军侯宦。孙男五人,士克、士允、士充、士光、士元,皆未仕。孙女四人,长适左迪功郎、新临江军司户参军宋刚仲,馀尚幼。自宛丘之祸,宗绪飘零,公招集兄弟之子与同席饮食,教抚如己出而无择焉。公买田业分给之,推其子已授官与其犹子沄,请于朝,特旨从之。立其兄儒林公之后而官其子濯。忠毅洎武功有子曰法、曰沈,皆不乐从宦,乃各官其一孙,曰士永、士行。其笃于宗族,出于诚心,世所稀有也。捐馆之日,一子五孙皆白丁,人谓公其必有大于后乎!平生好论人物,无所忌讳,闻者颇骇,而后卒如其言。尝与胡文定公谈当世士,文定颇称秦桧靖康时事,公曰:「与桧同时被执军前,鲜有生也,独桧数年之后尽室航海以归,非大奸能若是乎」?文定既殁,桧奸邪日著,文定之子明仲与公追复前说,曰:「昔侍先君子能预察奸邪如公言者,才一二人耳」。深服公远识。公初以直道不容,于是晚年公议方出,圣恩尽与改正。将漕江右,从张魏公转饷征虏,几时趋功名之会,不幸魏公遭谗,而公亦以病去,岂非命欤!其孤以乾道元年十月甲寅葬公于衡阳县政义乡高塘之原,自洪州西山迁恭人毕氏之柩而合葬焉。某从公游仅四十年,所得皆事实,故录以为行状,以候世之君子鸿文大笔叙而铭之。
乞绝请托之私奏 宋 · 郑瑴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中兴两朝圣政》卷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一、建炎复辟记
臣访闻近日朝廷差除、行遣,多出于统制官苗傅、刘正彦之意。二人更迭出入都堂,殆无虚日,外议喧然。若士庶共因兹道,家国兴衰,未可知也。且康履、王渊互相交结,公行请托,众所共怨。苗傅等因人之心,仗义诛之,人不以为非者,以义胜不义,以公灭私也。今兹复行请托于庙堂之上,义者不为,私莫甚焉。黄潜善、汪伯彦之居政府,以不能公心体国,好行私惠,以保身固宠,故请托得行而纪纲废,卒至国弱方危,虽身窜荒远,天下犹有馀忿,今可复蹈前辙乎?且渊与履之交结,汪与黄之自谋,皆以谓举天下之人不能动摇,永保富贵终其身,以及子孙。殊不知人怨神怒,祸变之起,易于反掌?身且不保,况子子孙孙乎?今上皇帝陛下以幼冲处宫中,太后垂帘听政,不出房闼,天下之事,全赖将相大臣,共由公道,以扶持之。今任庙廊之寄者不能绝请托之私,司将相之权者不能避干与之嫌,命令之下,何以服人心而慰天下?是启奸雄之心,而召盗贼之至也。今庙堂之上,所以安行而不疑者,必以谓兵之强,足以制奸雄而弭寇盗,是未之思尔。嬴秦之兵,非不强也,陈胜一呼秦不及支;王莽之兵,非不强也,昆阳一败,莽卒授首。其足恃乎?所可恃者,祖宗之德泽沦浃人心者垂二百年,天下得安其全,含哺鼓腹,长子孙者数世。今虽盗贼间作,非溃兵即叛卒,未有一民奋臂其间,以戴有宋之德不可变故也。惟顺人心,共尊王室,方可长久。伏望严赐戒敕,训谕庙堂之上二三大臣,共以公心维持纪纲,绝请托之私;将帅之臣共奋忠义,训练兵卒,以保社稷,无以私请干与朝政。庶几与国同休,共享天下安荣之福也。
按:《建炎纪事》第一○页,清抄本。
故右武大夫江南西路兵马都监西河县开国伯许公墓志铭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四、《卢溪文集》卷四三
公讳仲,字彦时,世为汾州西河人。曾祖源、祖士宗,皆业儒;父建,赠武节郎。妣翟氏,赠太恭人。公为人鸷勇有大略,见先世业儒不效,弃去,学兵法,骑射绝人,思立功万里之外。绍兴之初,虏尚云扰河洛间,大将张俊闻其材,招置麾下,数有战功,授武节郎。复以捍扼大江之劳,转武德郎。刘豫兵犯淮南,公从都统刘宝破豫大安寨,临阵斩其骁将司贵,由是转武功郎,又转武经大夫,用淮西出等功,特转右武大夫,诰词褒异。从都统王进屯池阳,军中机务悉以委之。又统江南西路准备将领,又为都统王升军中训练军马,改差东南第七副将。又为王升军中第三副将,改差东南第六将,又改差荆湖南路兵马副都监。复为王升军中第二将,本军录其摧敌搴旗之劳,奏乞特与外任,改差江南西路兵马都监,吉州驻劄。凡四遇郊礼,累封至开国伯,加食邑至九百户。绍兴二十七年五月己巳,以疾卒于官舍,寿六十有一。公初补官。适大丞相张公都督大军咸集,欲以观射,公挽强弓连破的,由是知名军中。参政魏公良臣、尚书张公澄一时要人,咸称荐之,公亦欲自奋以显于时。会敌人请和,天子亦欲养息生灵,休兵革,脩太平,而智谋英勇之士无所用其勇,故公官爵止于此,而惜乎用未极其材也。于是士大夫争以文儒进,而公晚年亦好观书,延师儒以教子。公娶张氏,封恭人。生一子曰汝楫。以荫补忠训郎。幼警悟,雍容雅度,不类将家子,折节读书,弱冠游场屋,已两与漕台荐举,崭崭然视科名可掇取。公之后复以儒起家,可谓荣已。女二人:长适忠训郎刘允中,今亡;次适成忠郎张炳。孙一人,曰绍祖,尚幼。其孤卜以某年某月日奉公之柩葬于某所,庐陵段允状公之始末,与其孤汝楫偕来乞铭。允同郡名儒,而汝楫尝执经从之游者也,知公之详而其言可信。卢溪王某为序而铭之曰:
公初执戈,敌渡湟水。诏大将军,中征不轨。将军谓公,材质之美,持半段枪,排折马箠。尝为军锋,先登摩垒。手斩桀贼,功不旋跬。敌人退惊,饭反箸已。遭时罢兵,英雄老矣。百有一试,所出糠秕。傥尽其材,业胡止此?今公有子,乃举进士。感发自幼,雍容闲靡。两贡南宫,几掇高第。由是以显,夫岂不伟!
论御兵之道疏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一六
兵多而杂,不若少而精。杂则弱,精则彊;彊则用之易以胜,弱则用之易以败,此兵法之所辨,而人情之共知也。今天下方患兵之太多,而国费不足以取济,故臣为说以献,欲阴夺其势,而稍稍汰之。三说既行,而冗兵尽汰,则天下之兵皆可以精乎?臣愚亦知其未能然也。彼三说者,可以去冗食,而未可得精兵也。夫精兵生于去冗,冗食既去,而兵未能精者,何也?御之失其道也。御之失其道者,姑息有馀而讲练不足也。姑息有馀则骄,讲练不足则惰。既骄且惰,非去冗之可救也。夫凶悍不义之徒凡数十万,成军著籍,目曰禁旅。聚之京师,三辅以为拥卫;散之四方,郡县以为屯守。此天子所恃以安,夷狄所望而畏,寇盗所知而息者也。然而天下久无事,法度弛废,国威不申,士气不振。温衣饱食,竭民之膏血而自谓宜然;滥恩横赉,动踰纪极,而不能厌满其意;悖慢之态日益滋长,而上下恬不为异。平居终日摇摇然惟赐与之望,不幸有非常之事,则群聚而议赏典之厚薄。小慊于心,则出不逊之语以骇惑众听。其甚者至以禋燎之赐物估过重,而起犯州吏。大率知可爱之恩,不知可畏之法,有偷生之色,无敢死之气。虽四时阅习,以预戒先备,而纪律不甚严明,器用不甚坚锐,坐作进退之节有类嬉戏,特文具而事举耳,非所以感动斗志而奋扬天威也。以之卫天子则不可恃以为安,以之制夷狄则不畏,以之捍寇盗则不息。卒有一日之警,而驱以扫荡群丑,斩刈蓬蒿,其可望成功乎?臣故曰御之失其道也。昔唐之章武,诛削僭叛,以彊国势,元和之际谓中兴矣。而穆宗嗣立,闇于御兵之道,务以姑息为本。即政之始,倾竭府库,以赏士卒,虽人获钜万,而横赐犹不敢已。是故军旅益骄,法令益失,奸臣悍将,迭乘其危,而唐祚遂底于亡。及夫后唐之庄宗,亦以豪雄盖世之才,南向而图中原,仅得天下之半。然而不知御兵之道,失于禁戢。每田猎近郊,卫士有丐恩赏者,必如所欲以给之。是以赏赉不节,威令不行,而卒致于乱。由此言之,则御兵之道岂不难乎!有兵而不能御者,不可适用而可以召乱也。方安闲无事之时,详计密虑而执其至要,则遽急有为之际,岂涉于颠危哉?昔我祖宗皆以睿谋英略禦遏四海险暴之萌,而立成富彊不拔之势,深知兵旅之事,而善御以权术,不以喔咻为恩,而人皆有戴惠之心,不以暴怒为威,而人皆有畏罪之意。何则?恩无常得而威有不测以加也,法制素定而备预谨严也。川班诉赏则诛之,索求凶迹而钳锢踰年也。侍卫将校虽领刺史,有罪则杖降仕伍,以任力役;诸军不逞者籍为四等,分而徙之,虽赐赦不宥也。大讲远郊,亲阅便殿者,岁月率常也;较击刺骑射之艺,而黜其无勇也;取禁兵之伉健为亲军,而以疲软补郡卒也;选气质端谨,勇而知礼者,训以挽彊,而弧矢之利,奇异惊听也;拳勇绝技皆籍记之,而以次迁用也。陛下神圣明断,有祖宗之风,而思社稷之大计,则御兵之道固宜祗宪先烈而奉循故事也。选将帅,提法令授之;节滥恩,以宽生民之力;峻罪典,以完固主威;万政之馀,留神讲练,间集六师,阅习武力;进能退否,以立军政。则天下骄惰之兵,耸动警惧而百倍其气,天声可以薄四海,而夷狄不能窥中国之隙,岂不伟哉!
授武臣邠宁节度使制 唐 · 郑畋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六十七
门下。推毂总戎。朝廷之重寄。登坛受钺。将帅之殊荣。况地接燕山。境连京甸。兵雄俗阜。拱我宸居。宜择英贤。以壮垣翰。具官某乙。雷泉禀气。邳石降筹。习起剪之兵书。用关张之战略。雄严可惮。忠赤无疑。彰勇艺于辕门。显勤劳于禁旅。言皆许国。志在忘家。骅骝岂恋于絷维。雕鹗常思于振击。今故锡之旄钺。授以土田。俾侯于邠。用示殊宠。尔其申严斥堠。训习师徒。增畴陇以俟丰穰。饬器甲以图精利。蒐乘补卒。无惑于惰游。禦寇安人。必期于静谧。尚父之英威未殄。古公之风化犹存。勉扬政经。无负优寄。可检校某官充邠宁节度使。主者施行。
明任(下)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净德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一五
天子待大臣以不疑,则上下之情相通,此治化之民由起也,而大臣之报于天子,岂可少愧于心?三公之官,不以一职而名者,盖天下之事,靡所不统,而未尝尊于一也。是故与天子论道于朝廷,而参六官之政与六卿之教焉,且论道经邦,而六官六卿之政教皆有所与,则天下之事,安有不责于己乎?然而理势有本末,体用有大小。务其本不务其末,为其大不为其小,此所以持其宏纲,听其治要,而不若百官之琐屑也,古谓宰相不亲小事者如此而已。后世惑陈平一时之言,而为之说曰:「决狱以廷尉,治财以司农,礼乐有奉常,军旅有将帅,宰相者,任人授职,享其成功而已,至于施为兴作,皆莫得而与也」。为是说者,知末务而不知本,可袭常而未可应变矣。何则?天子容保四海,临制万事,而与之其政者,乃七八大臣耳。方其天下无事,朝廷清明,刑讼衰少,财用富积,礼乐大备,兵戈不试,则大臣无与彼事而享成功可也;若乃法令不一而刑罚滥,国费不给而民力困,礼荒乐淫而教化流弊,军旅不足用而四夷未畏,则安可无与其施为兴作之间哉?今天下号为治安,然非无事之时也;元勋旧德,谋议庙堂,非无致君援世之术也,而天下之人有未喻者三,臣是以不敢默也。夫是非异论,成败异势,则处之以与夺,乃可以成天下之利,然而功过随之;行有得失,政有可否,则补之以献替,乃可以全人主之美,然而荣辱继之;贤不肖混淆,升黜缪戾,则辨之以进退,乃可以用天下之君子,然而毁誉应之。不处以与夺,则不能息天下之谤,而何以成其利?不补以献替,则不能救人主之失,而何以全其美?不辨以进退,则不能除天下之小人,而何以用其君子?是故大臣之于君,必息天下之谤而不计其功过,必救人主之失而不虑其荣辱,必除天下之小人而不恤其毁誉,此所以成其利、全其美而用其君子也。汉欲击匈奴右地,魏相以为不可报怨于远夷,愿罢其兵,既而三世称藩,无敢入寇。唐欲赦吴元济以悦方镇,裴度谓不与贼俱全,请自督诸将以讨,乃能平蔡之乱,此处以与夺者也。今天下之事,或急于边,或切于国,或未宜于民,而群臣有以更张废置之议闻于庙堂,则少为之裁决,而多委之有司,且要以不可有失上指者,何也?王嘉在位,数务谏诤;陈蕃、杨震疏佞邪,列灾异,语皆切直;魏徵指陈善否,多至数十万言;此补以献替者也。今朝廷之政未必无失,或系于睿德,或关于圣教,或动于天变,惟谏官、御史敢语其端,而未闻谋猷入告,弥缝衮阙者,何也?傅迁奸政,则孔光勇于罢黜;杨肜在朝,则王商为之奏免,此辨以进退者也。今天下之士,上自朝廷之吏,而下至山林之匹夫,修洁操行,茍有所立,则大臣尝收其器而用之矣。至于宿恶巨愆,足以残民黩化,幸而未投于罪罟,则未闻显白其状而废放之,以激清下流,而感起昏俗,而犹使之贪爵冒位,以居人上者,何也?凡为此者,岂非以人君之权不敢侵,而功名贵其全欤?惟明主深察夫为臣之难,与得君之不易,既待之不疑以通其情,又亮其不侵以责所报,则庶乎能释天下之所未喻矣,而天下可以大治矣。
北刮地风 明 · 屠隆
出处:六十种曲 䌽毫记 第三十出
外小外:呀。你道我。入重围只两个儿。
怎知有八面神威。把荒营直踹为平地。
一霎里刁斗无声。不移时旌麾夺气。
俺只见血肉淋漓。丑:我且问你。
你两人是何处将帅。何人差使。
陡然杀入我营。何不留下姓名。
外小外:你问我姓怎的。名怎的。
奉天符上帝。可知道药又神摩利支。
只待要扫魔军。拔救疮痍。
虑边(一)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二、《净德集》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一
四夷为中国患,从古有之,虽纯王极治所不免,然无如今日之盛彊者也。禦戎之策,前世止言中下,虽绅之儒、介胄之士,备见利害,备论得失。或专和亲以茍一时之安,或务讨伐以洗数世之耻,然无如今日制御之失也。契丹盛彊之渐,非一日而能,盖自光启以来,善窥中原之多故,起掠旁邻,以广部族。至于石晋,则又藉其兵势,以取天下,乃割地以报之。夫十六州者,皆据宅要害,天之所设,以峻边防。前世聚兵置帅,控扼之地,既已弃而为其巢穴矣,而乃划千里平广之野,以自守禦。且藩墙不完而户庭易觇,则外侮得奋臂以入,又安怪其有南牧之患哉?是以晋祚之末,悉众来寇,入如蹈无之境而得志以归,于是有轻中原之意,国家之兴,数从数叛。景德之役,气焰大丧,如露讲好之请。章圣皇帝以休息天下为虑,有为民屈己之说,可其盟约,因而罢兵,而天下之武备渐以弛废。至宝元、康定之间,西鄙不庭,王师未克,契丹观我之衅,外自连结,以邀利于上,多张虚声,屡出谩言,以骇惑朝廷之听。而当时之势,顾有未安,乃议增其金帛以至五十万,今三十年矣。时献一书,岁驰一介,设难可之求,发非常之问,以观吾君吾相之应答。而朝廷拳拳然若奉盟主,未尝辄忤其意,宁忍愧耻,不敢兴事。惟重赂柔辞,以固邻好,举天下生民之膏血,劫以鞭扑,聚以锥刀,而归于契丹者,几千万也。古之四夷彊盛,有如今日者乎?古之制御四夷,有如今日者乎?而乃恃以为长久之计,窃为执事者不取也。夫兵家之要,先据地利,不然,则善屈敌人之力而胜之。故军志曰:「先处战地,趣战者劳」。又曰:「以逸待劳,以饱待饥,谓之理人力」。彼十六州者,古称险固之会,我皆失之,则我地利有不及也。所恃者,独中国之富彊耳,而掊剥吾民,岁为供馈,使之坐得厚贿,以充其力,而我之生民日趋困敝。王师未举而邦本先摇动,则素所恃者,亦不足矣。始防外忧,而终召内患也。虽曰和戎为利,又安获其利哉?臣恐积日持久,我虚彼实,彼佚我劳,一旦乘隙而发,则势将不可支。是和之愈久,则害愈深而祸愈大,所谓养虎遗患也。善制四夷者不若是,叛戾不率,则有战;困穷而驯服,然后与之和。战亦在我,和亦在我,是故四夷不能得中国要领,而我常得计。今我常欲和,彼常欲战,则彼能测我之所欲,而以战邀利于我,乃其计之得也。要之,彼之所欲者,亦未必然耳。夫如是,则中国何事于畏战而好和哉?今日尤宜思之矣。景德之战,彼力既屈,而谋臣猛将欲乘其败以鏖之,此万世之举矣。贷而不戮,则固有噬脐之悔。及其以地为请,而议者不思远图,乃许之以金币。垂三十年,而请地之衅复作于庆历之始,则又从而增之。庆历距今亦三十年矣,知天子之新即位,而欲窥中国备禦之浅深彊弱,乃其谋也。向之虚声谩言而有请者,疑其旦暮闻于朝廷矣。臣虽甚愚,不知何以禦之哉?彼方窥吾之备禦,而茍失其策,则陵侮之势无休已时。将拒之以兵邪,则平日畏战而不欲加兵矣;将益之以赂邪,则民力有限,敌心无厌,而国之大费日益不给。用以制之者,适足助之也;藉以为顺者,阴受其害也;名为惜民,而实乃戕民也。势至于此,则莫若一任威断,而不可不用兵矣。用兵之略,臣敢继而备论焉。朝廷畏战甚矣,天下之士疑焉,而未知其端也。以体言之而谓不顺乎,则中国固可鞭笞四夷而隆主威也;以义言之而谓无衅乎,则慢求僭请接踵以至,而众心积愤也;以地言之而谓其广乎,则我富有四海,而彼乃一隅也;以兵言之而谓其多乎,则我戍军百万,而彼才什二也;以材言之而谓其足用乎,则旃裘之丑不若衣冠之贤也;以力言之而谓其富厚乎,则马羊之饶,不若宝币之积也。中国之直且彊,契丹之曲且弱也如此,然犹畏战而不敢用兵,以正其罪。论者乃曰:「兵,凶器;战,危事,不可轻议而妄举也」。斯大不然。兵,所以禁暴也,惟其穷兵则受弊;战,所以殄寇也,惟其好战则取亡。国家方有四夷侵侮之患,而未尝一议诛削之策,是以中国之气郁郁不振,而天下之心不胜其憾。茍一日奋扬皇威,以申九伐之令,则岂有穷兵好战之失哉!故持是说者胶柱于一偏,而未能应变也。度今之势,必可不至于兵战,惟甘言厚币以结其心,而致万世之安乎?虽天下之愚夫曲士,皆知其不足以结之,而必至于兵战也。知甘言厚币之不足结,则何事竭吾力以填卢山之壑,而饱寇雠之力哉?知兵战之不可免,则又何惮夫凶器危事,而不讲求其具也?昔者六国并力,以攻孤秦,百战而归于覆亡者,岂兵之不可胜欤?盖以地赂秦,而不知其地尽,而兵亦弱也。今天下之势,固万万异于六国,然以契丹与我为敌之情而言,则亦有类于秦与六国之事。彼常邀赂而无厌者,欲穷我之力也。以赂与之而不以兵禦之,则何以息其见穷哉?然而臣之所谓用兵者,亦非大举六师,长驱深入,轻吾民之命,犯天下之危,力决于一胜,而骤平其巢穴。盖亦大为之防,先严其备,而次绝其赂,示以必战,而求其成功于终也。夫困则卑顺,彊则骄逆者,敌之情也。有田钦祚之胜,然后有开宝之盟;有挞赉之败,然后有景德之好。今肆其陵慢,务求于我而不已者,岂其势必能乘中国之衅哉?盖六十年间,狃于国家之仁治,珍藏之财,岁岁厚遗而无穷已,壮夫猛士不敢弯弓而北向;彼方之人,少而耳所闻,长而目所见,惟知中国货财之可取,而不知中国威武之不可犯故也。是以彊而不困,骄慢日甚。幸今陛下缵治之始,乾健离明,运照万物;天威霆怒,震惊四海。殊方异俗,深有未测,而方觇伺于我,则固宜乘此机会而更张备禦之策,示之以无所贷忍之意,而有所必诛之道,以变易其视听,而破坏其奸心。夫讲求边备,申严军政,慎择将帅,精练士卒,出屯要地,以为掎角之势,谨固封略,以全守禦之形。然后罢其岁贿,而使之无素蓄之具,则契丹之计,反覆皆穷,而不知所出。欲以赂为请乎,则我之财不复可觊;欲以战为事乎,则我之兵可用而无所惮。夫内之既失于货贿,则其力自困;外之又逼于守备,则其势无所得。如此而部族之不微,党与之不溃者,从古未尝有也。不过十年,契丹必衰矣。茍非屈服于我以就命,则必逃遁亡匿于漠北寒苦无水草之域而不之见也。夫然后乘坐胜之势,复燕蓟之地,遵祖宗前定之策,即范阳故府建堡置戍,以遏三路入寇之渐,则勋高古今,而福及社庙,岂不伟哉!与夫平日委百万之赀与人,而拱手以待寇至者,孰为愈也?
张员外光弼先生奉杨公之命函香浦陀洛伽山瑞相示现使节今还辄成长律四章少寓饯忱(录二。) 其一 元 · 乃贤
七言律诗 押青韵
江左长城有铁星,赤心忧国祷沧溟。
经翻海藏函犹湿,兵洗天河刃不腥。
屡出赐金分将帅,终图全璧奉朝廷。
幕中司马才无敌,执笔磨崖早勒铭(《北史》:杨津镇定州,威望赫然。军中谣曰:「不怕利槊坚城,但怕杨公铁星。」)。
鸡公山感怀诗一百韵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押阳韵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卷十二
昔禄山反侧,唐室几墟,侯景犯阙,梁社遂屋,甚矣,敌国外患之不足虑,而乱臣贼子之不容于天地也。慨自禅让迄今,干戈未息,然楚汉相争,则刘项为敌,理固宜、事可行也。至于四维灭绝,交以市道,仇必其主而友必其敌,斯乱而已矣。洛阳既陷,吴公南下入信阳山中,山高天寒,多大风雪,士卒饥冻无怨色。余间关相从,岩居期月,饮食不给,往往日落登台,怆然远望,暮云无尽,乱山万千,短歌乌鹊,长吟黄竹,不禁失声空山。怅家国之多难,念乱萌之有自,俯仰今昔,哀而作诗。甲子十二月朔作于鸡公山中。
昔者中兴称同光,拨乱反正继成康。
胡曾左李读书子,义军突起淮与湘。
书生报国岂好武,乃心王室谋则臧。
其时文臣握兵柄,指挥褒鄂守四方。
天下一家如指臂,委裘可治况垂裳。
万几致理有成法,虽无治人由旧章。
内有贤王外儒将,祥麟威凤在帝旁。
乱臣十人亦已足,奇才岂必用斗量。
恩诏数颁纾疾苦,谏草白日进未央。
内府水衡铜牡锈,太仓红腐流脂芗。
童叟相识守乡井,县官姓名久遗忘。
鸡鸣犬吠满小邑,年丰岁暮婚嫁忙。
东南羽书动江海,大河以北皆麻桑。
人心得失赖维系,正名定分严大防。
自从辟门懋勤殿,争言武备救危亡。
疆吏乘时植权势,阳媚时论图自强。
广厦万间突兀立,阴符万本陈讲堂。
洪炉大冶聚州铁,江心鼓铸鸣干将。
鍊将鍊兵岁万亿,糜赀遣学穷梯航。
即今割据诸雄杰,何非帝力登序庠。
膑涓同学师鬼谷,用求俊乂安庙廊。
辛亥禅让移鼎祚,裂冠毁冕扬沸汤。
盗窃名义锄异己,标置曲学驱莠粮。
朝为戍卒暮将帅,举国辍耕荷戎装。
英雄皆自田间来,贪财好色意飞扬。
富贵逼人非始愿,武学武器娴且良。
连年七省大水旱,农具在手泪在眶。
徵兵遣役为盗贼,室无丁男田无秧。
沙场醉卧壮夫尽,死于私斗非国殇。
自夷乡里杀子弟,忍使白骨堆邱冈。
陷邑攻城非仇敌,南征北伐皆不遑。
杀人最多功第一,论赏我当为假王。
但闻能吏技百出,榷算钩距穷毫芒。
此时一将拥千万,名城钜室倾盖藏。
黄金布地珠走椟,楼观飞惊歌舞行。
万钱米斗丝一尺,将门隶卒厌酒浆。
妖姬力不胜锦绣,奇服旷世悬明珰。
飞车缩地逐明月,千金无人求骕骦。
自云逆取可顺守,人拙我巧理无妨。
王孙挟弹伺路侧,宁知黄雀为螳螂。
崇朝篡取发肘腋,覆辙继轨相参商。
辛壬之际称无道,以视今日犹纪纲。
蓬莱将军浩然气,允文允武至大刚。
鞭笞群雄出六合,欲扫区宇恢一匡。
东败公孙清渤海,西蹴巴蜀平子阳。
近年功业震华夏,南人不反安荆襄。
凉秋九月兵出塞,长城高高山茫茫。
关下落日照万幕,辕门不见飞鸟翔。
夜闻吹笳出帐立,仰视寒月衣满霜。
沙中战马腾万匹,刀剑卓立铜鼓镗。
诸侯会师二十万,动如波涛止如墙。
将军劳苦夜酣战,杀气入海天地黄。
三师壮士一当百,奇兵旦暮度陈仓。
安史异志蓄已久,渔阳鼙鼓来仓皇。
孤军食尽寄海岛,天风捲雪欺艅艎。
功亏九仞天下恸,魑魅魍魉形踉跄。
宵来荧惑侵帝座,眼见钟鼓移阿房。
千门宫殿锁寒月,铜仙登车铅泪滂。
叛将逆军国法在,狐狸何以谋豺狼。
今年流血八千里,发之吴越臧与杨。
北自燕云及齐鲁,东至江淮西大梁。
洛阳残破岂无故,百姓涕泣兵饱飏。
关中小儿新得志,两河锦绣化痍疮。
兵车颟顸金帛重,前载妇女后刀枪。
月白夜静闻野哭,暗风断续递哀吭。
哀我江南久苦战,流离九县罹兵殃。
天吴颠倒委山谷,牛马横陈犹羁缰。
父死路隅不能顾,一哭去之走异乡。
连城天晓鸡不叫,江湖满地啼寒螀。
木棉如雪花万顷,无人收采登筥筐。
大军既去官吏至,招抚流亡归鳏孀。
爬搜瓦砾寻门户,县官捉去徵预粮。
入门无人烟在灶,女尸立井男尸梁。
郑侠不生董狐死,丹青笔削谁擅场。
谁非人类无气血,能不一恸呼穹苍。
我从榆关幸脱死,大军相失苦备尝。
弃家浮海溯江汉,西入武关走北邙。
道出虎牢烟尘起,路逢将军谒车箱。
始知河南失数郡,将军太息我激昂。
秦兵西逼有侯景,楚军东阻无项庄。
绕树三匝行不得,月明星稀道路长。
天寒谷口雪花大,残军踯躅行且僵。
鸡公高台平落日,乱山郁硉寒云荒。
中原指顾犹可见,西望巩洛烟苍凉。
黄河雨雪公无渡,江汉风波不可杭。
空谷俯仰独嗟叹,英雄才大心神伤。
部曲饥冻誓生死,幕府流落甘秕糠。
手煨榾柮仰列宿,山高风急摇光铓。
乡关回首乱云水,兰成有宅江梅香。
故园万里正花发,西楼雪暗鸣酒床。
瘦妻稚子伴岁晚,高窗大几诗清狂。
西依严武岂衣食,所恨大计无劻勷。
自逢丧乱楼涧谷,樵扫红叶炊黄粱。
翠微寒籁到晓响,足茧荒山哀桑沧。
益思故君今安在,天边泣血臣恐惶。
丈夫事主贵终始,相从患难吾愿偿。
开元天宝如梦寐,三十年事悲莫当。
太平君相我亲见,当时不识谓寻常。
愿进后言贡当道,轻重文武事彰彰。
横流泛滥不可挽,谁其致之袁端张。
御试制策一道(熙宁三年)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九、《宋史》卷三四六《吕陶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八、同治《重修成都县志》卷六
皇帝若曰:在昔明王之治天下,仁风翔洽,德泽汪濊。四序调于上,万物和于下。兵革不试,刑辟弗用。内则俊贤居位,以熙于王职;外则夷狄向风,以修于岁贡。建皇极以承天心,歛时福以锡民庶。然后日星雨露、鸟兽草木,效祥荐祉,书之不绝,朕甚慕之。其何术以臻此欤?朕承祖宗之业,托士民之上,明有所未烛,化有所未孚,而任大守重,艰于负荷。故详延魁垒之士,思闻谠直之言,以辅不逮,庶几乎治。盖人君即位,必求端于天,而正诸己,惟王事得其常则,庶證协其应。朕享国以来,靡敢自肆,而和气犹郁,大异数见。乃元年日食三朝,洎仲秋地震数路,而冀方之广,为灾最甚。岂朕弗德之致欤?夙寤晨兴,思其所以。是故图讲政务,则日至中昃,而犹多茍简之习;烝进人才,则官无虚假,而颇乏绩用之美。种羌非不怀徕也,而边候或时绎骚,以至临遣辅臣,憺明神武;烝民非不爱养也,而生气或未完富,以至外驰使者,宣布惠教。国用虽节而尚烦于调度,兵籍虽众而未精于简稽。宽关梁之禁而商靡通,捐器玩之巧而工弗戒。夫风俗厚薄,根于取士之无本,道教之不明。而博询台阁之论,所执者不一,岂无救弊之道焉?刑罚烦重,出于设法之多门,沿袭之不革。而将加恩仁之政,使死者少缓,必有可行之术焉。予欲兴乎七教,兼乎三至,以厎圣人之道,则宜条其先后之次;予欲明乎六亲,尽乎五法,以极天下之治,则宜叙其本末之要。乃至仲舒之言,班固谓切于当世,其可施于今者何策?崔寔之论,范晔谓切于政体,其有益于时者何事?毋以谓古人陈迹既久而不可举,毋以谓本朝成法已定而不可改,惟其改之而适中,举之而得宜,不迫不迁,归于至当。《书》曰:「言之非艰,行之惟艰」。子大夫其悉心以陈,朕亦不惮于有为焉。
臣对曰:臣闻大智者圣人之德,而虞舜察迩言,盖万事之统,顾省不遗而虑之深也。中行者君子之能,而仲尼与狂狷,盖匹夫之志固守难夺而不可弃也。此二者施诸君臣之际,而要其归,则上有求善无厌之美,而下不失为尽节不欺之士。各崇所尚,义何亏焉?今陛下席太平之基,运独化之术,元臣良辅讲磨原本于内,庶官群吏奔走职业于外,经制立而可以庇万嗣,号令出而可以肃四方,治定功成,信有日矣。然犹诏举贤良方正之士,亲策于庭,退托不明,延访得失者,岂非虚己好问,求尽天下之情欤?臣愚不肖,不足以备当今之下执事。虽竭尽倾写,安能补陛下万分之一乎?然不敢以荒略无取为解,而逆探朝廷之意,愿献于前者,盖以为贤良之义,贵犯而不贵隐,恶斯义之废自臣始也。且人各有异能,而所以取之者必主于一。求将帅主于勇,求守令主于廉,求法吏主于文,而求贤良主于直,舍是则虽有异能,而亦不取矣。今将帅不言其勇而言其仁,守令不言其廉而言其通,法吏不言其文而言其朴,则陛下取之欤?臣虽不肖,而所以进者贤良也,敢不一于所主,而求伸其志哉?恭惟圣策有曰:「昔明王之治,仁风翔治,德泽汪濊,四时调,万物和,兵革不试,刑辟不用,隽贤居位,戎夷向风,建皇极以承天,歛时福以锡民,日星雨露、鸟兽草木,效祥蔿祉」。陛下甚慕之,而访臣以致之之术者,此陛下深思治体,而究其所由,欲均大利于四海也。臣愚何足以知之?然臣闻人事有本末,物理有始终,王道之施设,固有先后。端本所以治末,慎始所以图终,施之宜先,则不可后于一日,乃治体之所起也。昔《春秋》以五始明王法,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深探其本,而所贵者始也。然则人君之即位者,天下之大本,而王道之始乎!兆民亿姓延颈企踵,而觊其抚养也,则必有以慰其望;公卿辅佐致忠竭节而副其任使也,则必有以结其心,羌戎夷狄悚意慑虑而仰其怀徕也,则必有以悦其情。古之贤王深知端本慎始之义,而施设之具,无先于此。蕴之而为盛德,发之而为大政,如日月之照临,雨露之润泽,使人人闻之,率皆耸动鼓舞。以为吾君之有某善,则吾之幸也,吾君之业某事,则吾将享其利焉。是故散而为仁风,霈而为德泽,幽可以调四序,明可以和万物,兵不试而威立,刑弗用而政成,俊杰在位而百职举,羌夷款塞而九贡集。大中之道建而上顺乎天,五韪之福应而下休于民,日星雨露、鸟兽草木,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书》称高宗之德曰:「作其即位」,「嘉靖商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诗》称成王之嗣政,则以小毖慎微,恭之进戒为先务,岂非端本慎始之意乎?及其明验大效之见于后,则德业昭著,教化深厚,措世父安,传祚永久,得不盛哉!今陛下承五圣之统,讲求治具,而以任大守重为之忧,故臣敢以端本慎始为献。愿陛下不惑理财之说,以慰生民;不间老成之谋,以结公卿;不兴疆埸之事,以怀夷狄。惟陛下深思而切究之,则尧舜之治可以积久而致,何在昔明王之足慕哉!圣策曰:「人君即位必求端于天而正诸己,惟五事得其常,则庶證协其应。享国以来,靡敢自肆,而和气尤郁,大异数见,乃元年日食三朝,洎仲秋地震数路,而冀方之广,为灾最甚」者,此陛下畏天命而求所以顺之也。臣闻天人之际,精祲有以相感,《洪范》之陈五事,《春秋》之书灾异,皆其微也。然世之说者有两端焉,一曰彼穹然居上者,何预于人事乎?日月星辰之凌错,阴阳旱水之愆亢,皆大数使之然,未必发于政事,是天之与人离为二而言,非严恭寅畏之道也。一曰灾变之来,率以类应,某政之失则召某祥,某事之非则感某异。盖自两汉请儒,若刘向、董仲舒、郎顗、襄楷之徒,皆指时事一二以明之,牵联迁合,务必其验,是不能推明天人之大端以启导世主,而徒溺于禨祥也。臣以谓之不然。夫天之降命于君而付以大器者,必有扶持全安之心,警惧告戒之意矣。示以灾沴,谕以变怪者,欲其饬躬而务德,慎事而图宁也,非无预于人事也,非指其一二之失而致也。天人之际如是而已。陛下即位以来,劢精庶政,虫鱼草木率被煦养,而改元之岁,日食三朝者,天心之爱陛下,而告以始终之义也。改元者,陛下踰年颁政之始,更新万事之时。日者至明之物,不可辄晦。天意若曰:陛下宜慎之于始,辉光盛德,而不可少亏也。仲秋之后,九州之地,太半震动,大至裂陷,小亦覆压,京师亦震,冀方最甚者,天心之祐陛下,而示以安危之端也。地者至静之物,常处其安者也,一失其常,动而不已。天意若曰:静而失常则安,动而失道则危,愿陛下居安而虑危也。祖宗由河朔而起,则冀方如本封;陛下以四海为家,则京师如堂室,震动之变,形于斯者,非独外忧可虞,抑亦内患可虑也。夷狄之忧生于绥御之失术,军旅之忧生于威爱之偏任,环卫之患生于防禁之疏略,近习之患生于任使之过重。此四者,世尝有之非臣之私忧过计也。至于虹贯日,地生毛,太白经天,荧惑失度,此又警戒之深也。教化有未备乎?德泽有未至乎?赋税过重乎?刑罚失滥乎?干戈可虞乎?盗贼不戢乎?大檕必有以感之,故天意谆谆而不已也。《易》曰:「其亡其亡,繄于包桑」。言恭通之世,深念其危,则悔吝不生矣。《诗》曰:「肇允彼桃虫,拚飞惟鸟」。言涖政之初,慎其小,则祸败不至矣。愿陛下思天人之交,穷《诗》《易》之戒,则大异弭去,而和气感召。如影向焉。圣策曰:「图讲政务,则日至中昃,而尤多茍简之习;烝进人材,则官无虚假,而颇乏绩用之美」者。臣闻古之圣人未赏不勤,文王之治,日至中昃而不遑暇食,然至于庶言、庶狱、庶慎,则罔收兼之,惟有司牧夫之是任,盖劳于求才,逸于任贤故也。且帝王之道与天地参,天地之化,分任四时以生成万物,而不专于一草一木之长育,盖元气统于上,而万物无不遂者矣。帝王之道,慎择群贤,以翊辅万政,而不偏于一物一事之修饰,盖至权归于中,而万政无不举矣。恭惟陛下体乾之刚以运动,法离之明以照达。既得群贤以任之,又举纲要以济之,则文王勤治之德偕美于古,而虞舜无为之功,复见于今也,苟简之习何虑不革哉?若夫烝进人才,而乏绩用,则臣略究其端矣。夫唐虞之盛,九年而黜陟;姬周之隆,三岁而大计,盖磨以岁月而观其能否,然后进退之,深慎名器而不妄与也。今之自选部而升京秩者,为考六七,为举三五六人而后得;自京秩而至郎官者,凡四岁一迁焉,其于名器不轻而重也信矣。陛下至诚待物,急于得人,拔擢俊民于微贱之中,而置在高位者数矣。此皆贤能不次而用,非若向之碌碌者限以岁月也。然贤能不次而用。王政之一端,其人之能否,可不察哉?孟子曰:「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盖小人之性役于利禄,而好于趋时希世之事,揣知人主之意,而务求其合。茍可以取宠于上,则不暇量己之材能与否也。陛下念贤而用,不次进之,则其心何负于天下之士哉?然天下之士则有负陛下者,此众心之所惑也。盖尝以边几进者,而将帅辨其搆怨于外羌也;又赏有可任御史者,而言者谓其薄于孝也。始而听其言,中而试其事,终而验其能否,则天下之士不敢负陛下,而绩用不乏矣。圣策曰:「种羌非不怀徕也,而边候或时绎骚,以至临遣辅臣,憺明威武」者。臣闻中国之于四夷,若天地之于万物,偏覆包函,而使之自遂耳,安用较其力之勇怯,责其心之去留哉?厥或悔慢不庭,则征伐亦不得已而用也。朝廷之于西羌可谓厚矣,加之王爵而袭其土,赐之金缯而未赏阏。然自近岁以来,逆心日甚,多遣介使以申难塞之请,起犯边吏以求克捷之效,此固宜俘擒以殄戮之矣。是以陛下临遣辅臣,而将伸九伐之令也。然臣愚以为中国之力有盈虚,羌虏之势有强弱,则必量而后动,度而后行焉。至道中,天下之全盛也,兵之彊,民之富,将之豪杰,足以威制四夷而无惮矣。然犹五路之入,卒无成功,此长驱深入得失之验也。康定间,比于至道则三者皆不及矣。是以边声一动而远近骚然,以四海之力事一方,而犹为汲汲馈运之劳,累岁不息,而朝廷深有厌兵之心,卒用间谋与之和解,而生民始知休息之渐,则兵不易动亦明矣。以今之兵、今之将,拟于康定则未必过之,而民力又不及矣。向者陛下即政之岁,乘谅祚残忍之极,旱饥相仍,部族怨贰,是以王师一举而辄复绥城之地,然人之战没者盖已万计,财之耗坏者凡几百万耶?近者秦、庆二路,寇入辄胜,臣窃疑其势力非复向时旱饥之馀矣。金汤之固,非粟不守,而塞下之积,多者止再岁,少者不数月也。审篱之户,倚以为援,而彊者逋逃而无几,弱者不足恃也。宽文法则豪纵之将可以致死,而细过多从于吏议也;饱金帛则觇候之士可以知微,而薄惠不足以使人也;广屯田则可以丰军食,而有司旷废其事也;恤土兵则可以助戍,而平居未尝少宽也。此皆我之未备矣。以我之未备,乘彼之未易量,则莫若讲求守禦之具,而徐为之谋也。朝廷必有以制之,臣愚不能处也。陛下谓威而必报邪,则威亦有未服,谓战而必胜邪,则战亦有未胜。就使必报必胜,则生民供馈亦已劳矣。若犹未也,则兵连祸结,何时而息乎?关陕一扰,则寇盗必乘而起。种羌之患未解,则西宜备蜀,北亦虑胡矣。夫远夷之不讨,与元元之重困,孰为轻重?起一方之事,而召三隅之忧,孰为得失?愿陛下权量其宜而行之。昔汉宣帝欲击匈奴,而魏相以为不可报怨远夷,是以享三世称藩之效。唐太宗欲征突厥,而长孙无忌愿且戢兵,是以终贞观太平之绩。臣故曰愿陛下权量其宜而行之也。圣策曰:「蒸民非不爱养也,而生业或未完富,以至外驰使者,宣布惠教」。臣闻陛下爱民之心均于赤子矣,而生业或未完者,其大弊有三焉。一曰,郡吏之不足,役及上农,而使之破产竭财,而毙于冻馁,此天下之深不平也。今人细民之家,牛羊耒耜、糇粮裘褐,茍有数十金之直,则举而藉之于公,以备役之之费矣。方其役之将至,而知其必及于死也,则其心如避重诛,其力如捍巨寇,焚减屋庐戕伐桑祏,以求其不及。甚者乃服浮图,隶兵籍,以一身自陷于非类,而觊幸于斯世。又其甚者,子嫁其母,而昆弟得以离居,父子谋为自经,而求省其丁口,此暴役之弊也。二曰,天灾间作,穑事不登,则有除赋之令,以恤其流亡。而有司以掊克为劳,而务足功利。霜雹旱蝗,五种之入无分毫矣,而输入之数十犹五六。此重赋之敝也。三曰,负于公而情不欺者,赦宥为之蠲释,以宽其贫穷,而主者网罗疑似,索求罅缺,幸其少戾于法,而督之益严。及其委弃沟壑而势不可得,则犹能鞭笞其子孙,缧械其邻里,而有望于下。此积逋之弊也。臣愿陛下慎择忠厚之吏以为守宰,而使之不妄举,立为宽通之制以便众庶,而使之不重困,则休养生息,皆陛下之实惠矣。虽使者冠盖不交于道,而惠教安有不宣者乎?舍是则虽朝遣一使,暮置一官,又何益于治乎?陛下不先务此,徒刻薄更张之为,臣愚之所未谕也。圣策曰「国用虽节而尚烦于调度,兵籍虽众而未精于简稽」者,臣亦粗闻其说矣。天下之财常有,而国家有馀不足之无常者,盖取财与用财之道异也。善取则财虽多而常不足,善用则财虽寡而常有馀。今天下之所谓利,凡四总二十八品之馀,百物有禁,盖尽之矣,而出无馀者,未明节之之要也,未慎用之之道也。节其可已而备其不可已,用其不费而可以足费,则善矣。国之大费六,宗支之禄也,万官之养也,冗兵之食也,二虏之赐也,郊祀之锡也,河防之备也,皆不可一日而节。若乃赐与有横滥,服用有侈靡,掖庭燕私廪给之盛,百工技巧冗食之多,此皆可节之矣。臣愿量时制宜,一切减损,以蕃货财,以备六费之大,此之谓节其可已,备其不可已。若夫兴利者功易见,省事者效难知。易见则取信于人,难知则置疑于众。惟其易见难知,而疑信之两出,此财之所以日匮也。今天下之利有博于解池者乎?岁入百馀万缗耳。有百万之利献陛下者,傥从而榷之,则其人之功,岂不易见哉?然绥城之兵一用而费六百万,是四岁解池之利去矣,有以绥州之不足城告陛下者,傥从而榷之,则是能置四岁之解池矣。然其言主于省事,而不主于兴利,则其功岂不难知哉?究其归,则兴利之利,不如省事之为利,愿陛下反求其端而虑焉。是之谓用其不费而可以足费。知此二者而不竞于锥刀之末,则调度将不烦而民力宽矣。臣又闻国家患兵之冗而讲求其术已久矣。向者容其癃老,今则黥其壮子弟;向者简阅之不密,今则毫毛不敢欺;向者慢于训习,今则朝夕从事以金鼓。此三术者,方今以为练兵之要矣,臣复何言哉?然臣之言者,继于三术之后,而究其情状耳。夫四方凶悍之徒,群聚而安闲,骄惰而不足用,盖有年矣。今一旦遽责之以去留,立辨之以彊弱,则其心岂免于怨乎?孰谓怨不损于王治,而不恤也?《诗》曰:「悦以使民,民忘其死」。岂有驱人于死,而先啖之以怨乎?施诸用兵,尤非全胜之道也。三路者,用兵之地也。今未老者多黜而失其归,壮者则忧其将老而见黜。臣愿有以动其徒类之心,乘其生变,不足禦寇而足以为寇,甚非朝廷之利也。昔唐之中世,建销兵之策,岁限以逃死不复补,而克融、廷凑乘之,遂为大患;洪经纶之一出,田悦之一言,而万众大呼。此往事之可鉴者也。嘉祐中,亦赏选天下之兵,而有司以谓朝廷欲省郊祀之费,处之过甚,远近詾詾,赖朝廷有以制之。此近事之在人耳目者也。臣愿陛下慎守三术,以为制兵之具,垂听臣之说以虑其未然,则军政立而天威畅矣。圣策曰「宽关梁之禁而商靡通」者,臣谓关梁之禁,岁羡长而不知止,货法屡变而下不为信,此商之所以壅也。审天下征商之法,课有不足者一切损之,货法之始,有小利而终召大弊者,慎勿辄变而用,则天下之商愿出于涂矣。圣策曰「损器玩之巧而工弗戒」者,臣谓非独法禁之不密,亦教化未之至也。夫民之于上,从其好,不从其令。高髺大袖,其说旧矣。今陛下虽行纯俭以风天下,而百工之肆,日夜谋奇巧,求利于时,是必有以导之也,且法之行自近始,教之至自上率,愿澄其源以洁其流,则天下之工无不戒者也。圣策曰「风俗浮薄,根于取士之无本,教导之不明,台阁之论所执不一,岂无救弊之道」者,臣谓非土著而不任乡议,取浮文而不根经术,较工拙而不考素行,今日取士之大弊矣。比者朝廷讲求,群议而思有以救之,虽论有异同,而所以为敝者,不过此也。夫待人以薄者不可责其厚,今养之取之之制大异于古,则安怪其廉耻衰息哉?臣愿量时而立法,贵其可以适用,则莫若大均荐送之目,而使众寡适其平,无幸与不幸,则土著莫能迁矣。限以一艺之习,而试之家法高说,上第义参于文而取之,则经术孰敢废矣?复孝悌之科,诏监司郡守时加询察,秩满而荐之一二,则素行可得而知矣。本庠序之教,而继以三者,则取士之道庶几无失。又何必变常动众,而求为纷纷欤?圣策曰「刑罚烦重,出于设法之多门,沿袭之不革,将加仁恩之政,使死者少缓,必有可行之术」者,臣谓治而有刑,非养威务刻而求胜斯民,盖欲使之畏罪而迁善也。后世忘其本原,而峻文密法以笼四海,民之手足殆将无所措,此世主所以裁量揆叙,而损益其间也。陛下患刑之密而重报者,众将少缓焉,此尧舜好生之德也。然臣愚犹有献焉。夫所谓缓之之术者,得非以他罪抵死,则斩其左趾欤?得非欲复古之肉刑欤?夫他罪抵死而斩其左趾则仁矣,孰若出于权断而贷其一死之快?彼幸而不死,又为完人,则岂不天地陛下之赐哉?安俟施诸刀锯以为罪次?此景兴之论愈于钟繇也。天三代既衰,而养民教民之具不可复见,民之触罪者盖亦有不幸矣。此肉刑难施于后世也,养之薄而责之厚也,教之疏而禁之密也。昔汉之去周未远,一罢肉刑而笞有至死者,民犹不以为怒,是知肉刑之重而笞刑之轻也。今笞不至死,去汉又千馀年,一日复之,民岂以为宜乎?此卫展之论不及孔融也,愿陛下详其折衷而已。圣策曰「欲兴七教,兼乎三至,以底圣人之道」者,臣谓七教者生民之先务,陛下举为治本,而济以三至之用,力行于上,则圣人之道尽矣,何愧于曾参之言乎?若乃欲民「明六亲,尽乎五法,以极天下之治」者,臣谓六亲者人伦之大原,陛下奉为政体,而奉以五法之具,周施于下,则天下之治毕矣,何违于管氏之说乎?圣策曰「仲舒之言,班固谓切于当世,可施于今者何策」,臣谓仲舒之对,本于《春秋》,以陈王道,故班氏美之。就求其说,而有曰任德而不任刑,损文而用忠,则亦可施于今也。圣策曰:「崔寔之论,范晔谓明于政体,有益于时者何事」?臣谓崔寔之论极于理要,不泥一隅,故范晔称之,就求其说,而有曰补绽决坏,枝柱倾邪,则亦有益于时也。圣策曰:「无以古人之陈迹既久而不可举,无以本朝之成法已定而不可改」者,臣谓先王之政久必有弊,不革而救之,非所谓知变也。然革之当否,安可不慎乎?《易》曰:「穷则变,变则通」。此救弊之说也。《书》曰:「各守尔典,以承天休」。言法之不可易也。使革而当邪,则虽古人之迹,有可举而用矣。使革不当邪,则本朝之成法,有不可改者矣。谓古人之迹皆可举,则周之井地可行于汉,夏之九州可复于魏矣;谓本朝之法皆可改,则成王不必宪文武之旧章,孝景不必遵文帝之业矣。圣策曰「言之非艰」,臣以是不敢侈言而夸说。凡天下之利病,所谓可行与否者,臣既略陈于前,皆其迹之粗者。《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故臣于终也,愿陛下思所以神明之。孔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既而曰去兵,又曰去食,而民之信之也,卒不可去。是以古之圣人纵横反覆,无所往而不遂者,岂有他哉?惟民信之而已。是故汤为匹夫报仇而民不以为暴,文王以民力为台沼而民不以为为己。及其不信,则行仁义,作礼乐,而民始疑矣。今陛下行假贷之政,孟子所谓耕歛也,岂有举息之心哉?立平准之法,禹稷所谓贸迁也,岂有争利之心哉?复租庸之制,《周礼》所谓大均也,岂有困鳏寡之心哉?拔士于贫贱之中,汉高帝,唐太宗之用人也,岂有尚功利之心哉?增宫庙之员,优致仕之禄,此三代之养老也,岂有退耆茍之心哉?损律定令,皋陶之明刑也,岂有废法行意之心哉?并军蒐卒,五伯之制兵也,岂有轻士重禄之心哉?其措意立法,则皆几于尧舜,可谓盛矣。陛下之心如此,而天下之论乃如彼,陛下见其纷纷而以咎天下之议者,臣愚以为未安也。盍亦反而思之,岂未有以深信之欤?先之以至廉,则虽取之而不疑其贪,况与之乎?首之以至仁,则虽杀之而不疑其暴,况生之乎?二者皆陛下之先务,而未之深信,则常平之议,肉刑之法,宜乎元元无知而惧之也。《诗》曰:「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记》曰「至诚如神」,夫君子之于物,左右而无不宜者,惟诚而已矣,臣敢以此献。臣昧死惶恐上对。谨对。
唐赠左散骑常侍汝南韩公神道碑 唐 · 吴畦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五
长河北控。太行东隅。粤有奥壤。厥为全魏。其中土宜耕。俗最淳。孝子忠臣。义夫节妇。触类可观。比屋可封。地势自然。物理斯在。是以代有将军称义兵。控北敌之咽喉。扼南燕之襟带。岁月巩固。朝野赖之。至于命帅临戎。非贤则德。或失其统驭。则祸必起于萧墙。昔庐江公承袭一方。子孙三世。逮及衰季。始堕弓裘。四人切弱(一作溺)苦之音。六郡当举赢之患。乃督三军之众。千万同心□□□□□英雄应选□□□□□佥命我公雄仁蕴长者之誉。德负不孤之闻。语其力则五丁比肩。较其艺则三杰齐价。秉磊落大度。挺昂藏伟才。河山之精。貔貅之勇。表率魏邦。沥恳魏人。天道照临。宸衷慰悦。轺使麇至。军务克谐。金貂之峻秩负来。乌府之崇资不踰。期月爰登魏博节度。至三台之重。公感叹弥殷。遥驻(一作驰)罔极之诚。骤冀追崇之宠。天子乃嘉其大孝。锡以珥貂。用副孝思。式赞幽壤。公既获拜嘉命。念哀荣无常。若不即以刊之贞石。无以阐将门之业。无以传旷古之名。因授以宾徒。俾详其事。繄吴畦序焉。公讳国昌。世系汝南人也。其先与周同姓姬氏。其后苗裔事晋。得姓于韩。故曰韩武子。武子世本云。万生遁伯。遁伯生伯简。伯简生子舆。子舆生献。后四十世有韩厥。从封为韩氏。厥孙于景公三年。屠岸贾将作乱。诛灵公之贼赵盾。赵盾亡死矣。欲诛其子赵朔。韩厥止之。告贾。贾不听。厥告赵朔。朔曰。子必不能绝其事。贾诛赵。厥称疾不出。卒全其孤。春秋书之。至于秦晋会盟。楚汉袭服。绰有勋烈。荦然功庸。迄于我唐。不绝流派。公累代魏将。剖分符节。曾祖魏博节度押衙。祖朝魏博节度押衙兼临清镇遏都知兵马使检校国子祭酒兼侍御史。烈考魏博节度押衙充都知兵马使检校国子祭酒兼御史中丞。公之为人也。天假树忠神符抗节。好谋而断。知几而明。约言有常。敏行无玷。以孝弟成其性。以文武全其才。少即承祖宗之馀芳。长最好孙吴术。读黄石书。指力争为末烬。笑气吞为细事。尝慕摄衣决胜。坐筹出奇。军中少年。靡不取则。时值王室为难。边疆举烽。公乃拔自偏裨。擢于列籓。寻击贼有功。乃行赏酬庸。论功载笔。是时洋溢懋绩。充塞宇宙。心服军旅。名垂竹帛。藩翰可期。芳讯继临。密诏垂下。公倜傥成癖。优游素深。时虽料敌摧坚。不废吟风啸月。执坚守冑。锐气难夺。自思今若终天力绝。不顾骨骸后时。愿乞陪臣。不越吾土。遂脱辐谢病。挂冠养高。搢绅有闻。物论称平。寻以牵复旧位。脱履王畿。监止于方镇。懋绩崇荣。其孰能宗欤。公始及裨副。载分剧职。入奉训齐之令。出扬整肃之权。推公而直若引绳。行己而平若止水。言不好弄。服不好华。卷舒自得于时宜。喜怒不形于颜色。崇善触邪。柯叶不遗。紫髯最冠于偫公。青眼靡遗于众卒。蔼若闻望。諠然令图。公非独王事有作。复乃闺门立程。棱棱而廷训惟严。察察而乡义尤峻。先教之以仁义。后导之以诗书。谕雍容礼让之节。示恻隐慈爱之心。驰骋田猎。杂服诡辞。趋若仇雠。屏如蝎螫。肆我武勇。平成以赖。适方一箭发而号猿猱。三尺举而吼龙虎。予盾山立。旌旗血融。言其壮则扛鼎拔山。顾其勇则冯河逐日。七十城而应敌下。四十万而乘时坑。此乃用武之克捷。行师无不利者。若以瞻云望气。一否一臧。辨成败之机宜。鉴吉凶之休咎。则武非文而不备。文非武而不扬。实共济而相恤。无殊涂而别踪。矧予才立名业。□仗弓剑者也。予之身甘为不肖孜孜以未坠之绪力□于命子者。其庶几乎。议者乃赧赧绝词。唯唯而退。今(阙九字)仆射果自□□□□德□公昔之□习非偶然哉。武宗涖祚初年。逆贼拒命。天讨荐加。常从庐江公以剿叛。庐江公异公英勇。以前冲统众弦道系将累日。公度其军势。相以人心。虽机上之可期。若在彀中耳。谓庐江公曰。魏师以久不振旅。时无恒心。今乃越境而出。若非肃齐。则冲败莫制。若悦豫其情。则前驱不踵。公请审其向背。妙以机谋。督馈饷之心。敦战伐之道。在爪牙者。却骈罗于后。如市人者。皆跨列于前。自然表里相应。宽猛得中。此勇之大势也(一作故可系时时必偃其干戈翘下阙)。庐江乃俞良策。卒成大功。镇山东壮武之声。擅日下勤王之效。莫不由此。言无谬欤。公虽初心不求朝拜。藩府所奖。符竹为先。遂迁摄贝州刺史兼本管效奏御史中丞。公既解戎韬。俄从郡政。三尺之纲条不紊。四知之敬慎惟敷。疮疲既起于沈滞。劳逸复均于疴痒。虽黄霸行教。龚遂立诚。求之北方。孰以优劣。公忽不自怿。曰。久从军中。心无逸□冒马劳金疮之绩。窃蹈忠履信之名。稼穑少知。艰危历试。不冒荣于好爵。不伐□□殊劳。避授钺于他邦。止建侯于我土。今齿发云迈。桑榆足悲。胡可尚存碌碌劳劳。不知閒居适志。遂乃命纳轼旟。终贲林野。文言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以大中六年七月十二日。寝疾薨于魏州元城县德教里之私第。享年六十有六。以大中八年二月二十五日。殡于当州莘县修善乡依仁里。至咸通二年六月二十六日。赠左散骑常侍。夫人清河张氏。同时月日赠清河郡太君。有子三人。长曰君雄。魏博节度观察处置等使检校尚书右仆射兼御史大夫。仲曰靖。魏博节度押衙兼部从检校太子宾客兼侍御史。季曰楚。魏博节度押衙兼刀斧将检校太子宾客兼监察御史。噫。公以德符阴骘。庆延子孙。世居封赠之尊。荫极人臣之贵。建碑道左。显褒冥途。畦序说为铭。铭曰。
堂堂圣朝。烈烈文明。仁以配德。德以延英。社稷康人。将帅惟精。钦我魏疆。为河为方。厥赋以上。厥土惟良。异物既产。贤臣复彰。扰以六韬。峻以五常。弧矢不干。忠孝为光。少齿得志。励节勤王。扼腕不断。沥胆可尝。虬龙屈盘。雕鹗翱翔。平寇计高。伐叛名扬。运筹毳帐。决胜沙场。功业有勋。朝廷议勤。加以羽纛。陟以亲军。赐以好爵。固以藩身。得路我土。保祀我禋。貔貅旧统。畏敬无垠。符竹尝剖。惠爱犹存。训子文行。果极名臣。罔极知报。帝命爰臻。锡以峻职。饰以王纶。褒荣令嫡。激励愚嚚。褒崇既尊。典礼斯陈。昭彼懿德。勒自贞珉。
五代论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净德集》卷一六
甚矣,天下治乱之不常,而为君之难也!其始也,未尝不欲为千万世大定之策。及夫一日失其制治之道,则丧乱之势,如洪河之去其堤防,奔冲决溢,散漫四远,流至百年,然后其患稍稍止息。方其安流而未溃也,可不深穷其源,而预虑他日之害乎!周之衰自昭王而下,诸侯之势日益盛强,齐、晋、秦、楚有国千里,以兵相攻,以地相制,大吞小灭,二百馀年,然后并为六国,又一而为秦。秦不能守,才二世而迁为汉,天下至汉而始服。晋之衰自惠帝以来,四夷之势,日益炽烈。刘聪、石勒乘王室之多故,裂中原而处之,擅王僭帝,倡为祸首。四方巨盗,如毛之多,接迹而起。百馀年间,天下分割而为国十六,又二百年而传之者七代,然后合于隋。隋不能守,未三十年而迁为唐,而天下始定。唐之衰自穆宗而后,方镇之势日益暴横,兵强地大,盘结于外,乱根逆本,深不可拔,百馀年间,唐祚因之以亡。唐虽亡,而其遗毒馀烈存于天下,奸雄藉之以盗神器,是故未六十年而社稷五禅,底于丧亡。坏败之极,圣人出而天下始安。嗟夫,此三乱者,其源之从来甚长,故其流之所适甚远,皆历数世而后可以止息。夫五代干戈之事固不足议,惟以其去唐最近,而于今不为远,亦可摭其既往之迹,而著为监戒,以杜万世之患焉。昔者唐之祸既始于方镇,终于盗贼,而遂为梁之所乘。自梁以来,以乱济乱,其覆亡之端则与唐无异。或以将帅之跋扈,或以戎人之侵迫,继之以骄悍之兵满于天下,而不知所以制禦之道,是故或变于外或溃于内,而不复支矣。国家荡除根芽,混一区宇,立成法制,思与万世为利。罢藩侯,销武力,将帅之臣受成于内,虽拥兵专阃,而未尝敢擅威福。凡进退出处,惟天子之命是从,求其跋扈之状固无有也。然而外侮骄兵之势,则志士仁人窃以为之忧焉。以后唐之亡验之,则悍兵可不为之防邪?以石晋之乱推之,则边圉可不为之备邪?失虑于一日者,召患于百世矣。《诗》云:「殷监不远,在夏后之世」。《书》曰:「无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夫《诗》《书》之所戒,必稽称衰晚,假譬近事。至于贾山献书汉帝,而又借以为喻,其言最号明切。然则条季末之迹,为隆盛之规,岂非圣贤之心欤?此鲰生所以毕其说于五代也。
宋朝奉郎守光禄卿直□图□□□□□留司□□□公事上□□□尉南阳县开国子食邑六百户赐紫金鱼袋赠正议大夫清河张公神道碑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五、《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七、道光《河内县志》卷二一
皇朝之□□□□□□□□□□□□□□□□□恩□□□□□其□□行□□可以风劝四方,矜式后世,乃因而旌异之,上则朝廷忠厚之治,周及□□□□□□下则子孙□□之心,得以□□□□□□□□□□□□烈□□国家,著见于时者,安可不书?此清河张公之碑,所以传信而不泯也。□□□□□□□□□□□□□□□□讳□□□□乱隐□□□□□宗□□□□考讳延嘉,通经术,履趣纯絜,不愿仕,州部以闻,赐嵩山清逸处士号,累赠刑部□□□□□□□□□□□□□□□□□□□□□州今□□□□□□□年□□八而孤,慨然有大志,欲图功名,即南渡江,游衡庐诸山,从有道讲磨,其学险艰□□□□□□□□一切□□念九□□□□□□而□举之,□□□□□□第调保定军□□慊无以施其能,□建白公府,愿治剧。转运使壮其请,上之,得深州安□尉。县有巨□□□□□□□□□□□□□□二百□□□□□□□□□流矢贯臂,不少□,卒能胜逆,斩十馀人。迁知广信军遂城。用荐格,改著作佐郎,当任福建官。是时东南□□□流□□□□□□□□□不可禦□□□□□事当□□□捍寇之策□□□身任事,朝廷信其言,许治淮南多盗县,得寿州之安丰。至□□□□□□□□□□□□□□□□□□□□□□□□□□□□□□三十里□注无□□□□□□及一境,复沃壤数万顷,逋冗归集,岁乃大稔。民歌之曰□□□□□□□□□□□□□□□□□□□□□□□□□□□□□□□□□□□氏县,会忻州地震出火,郛郭屋庐焚荡几尽,郡人昼夜哭不已,朝廷□□□□□□□□□□□□□□□□□□□□□□□□□□□□□□诏嘉之。明年西戎叛,又选公为屯田员外郎、通判府州。州因山峻峙,三面皆寇境,初无外郛,公□□□□□□□□□□□□□□□□□斯城之徒耗民力,众以为然。独公谓不可,遂城之。踰年功将就,惟西隅数堵未完,贼□□众号三十万,围□□□□其□□□□□□□□□□□□□□□□且言贼兵蹑其后,愿求以生。公具短兵当其冲,启扉而纳,又植巨木窒西隅,亲率强□□□贼果并力急攻,□□□□□□不□□□□□□□□□□饮,旦夕出南门汲于河,贼知之,以精锐断其路。公擐执率劲兵五百,夜半开关突击,贼稍却。□□□□禦两旁,候州人□之而入,复扃□□□□□□□□□□□□掠水道,公遣□□伏岩窦间,伺而击杀,故兵民无暍死者。贼围城既久,众益至,攻□□□□□斗志,有惧色。公知之,即□□□买马䌽数千,□诏□赐守城将卒,城上皆东向呼万岁,以□□□□又遣人抉沟中泥淖涂草积,若将备火□□□见□谓城中水有馀,□外援将至,□解去。公以功加都官员外郎、赐五品服,擢知莱州。诏许岁满,□□□□□□对便殿,极陈治边禦敌之大略,□宗改□□□三遣内侍谕以□□□录用□□改知邢州,□□□□□□□□□□□□□外郎,时范文正公、欧阳文忠公皆使河东,议边防,荐公可将帅,□归将□□□□□□□□□□□□□□□□□□□□□□□□□□□□□□□□□□□□□赐三品服而遣。既而迁工、刑、兵三曹郎中,历太常少卿、光禄□,进直史□□□□□□□□□□□□□□□□□□□□□□□□□□□□部□□□□□□□年七十八,嘉祐六年闰八月己丑,终于官。嘉祐八年七月辛□,葬于怀州河内县□乡□□□□□□□□□□□□□□□□□□□□□□□□□□□□郡太君,皆先卒。子八人:席,早世;次平一,庆州军事判官;次君卿,宣德郎、知京兆府;□□□□□□□□□□□□□□□□□□□□□□□□□□□□□□官;次平易,宣德郎、监同州酒税务;次平叔,试将作监主簿。女六人:长适晋州同□□□□□,次适中□县□□□□□□山县□□绅,次适坊州军事推官掌文纪,□□□□孙实等二十人,十人皆□□□□,馀幼。孙女十五人,九人并适士人,馀幼。公□□忠义□□□□□□□□□□事必为,临难不茍免,真豪杰士也。宝元、庆□间,天下承平,□边□废去□□□敢□之□□□□而用力挫贼锋,遂完孤城。河外生齿,因之脱万死,二边形势复强,成功岂不难哉!为德岂不博哉!及夫逆羌款塞,阃外解严,则公已老□徘徊□□迁史职,践内阁,为天子守土四方,终日恂恂然,举条教,导惠泽,至则称最,去则见思,不失为良二千石。□□之际,可谓贤矣。呜呼,士大夫立己致用于斯世,安得尽如其志耶?逢有□□享有丰约,虽毫釐不可加损,疑有尸之者焉。方公壮时,以求□自奋,常收奇功矣。隆爵贵位,宜为我有。已而老,从九卿后,士论为朝廷惜之。古之人或□一奇、挟半策而躐取公相者,盖亦幸矣!铭曰:
志以发身,才以济时。沧海莫测,我□欲驰。太山将覆,子力能支。北野之寇,南方之饥,定襄之□,府谷之危,公皆有为,十不一□。显显厥功,奠安方□。何以书□,可常而旂。何以刻之,宜鼎与彝。祀典不诏,云台未期。仰怀前烈,勒此高碑。
绍圣三年岁在丙子,八月丁酉朔,二十七日甲申,男平秩立,韩绪、魏宪镌字。
义昌军节度使浑公神道碑 唐 · 路岩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九十二
叙曰。天业光昭。宝臣间出。云台重沓。旂常纷纶。吾巨唐乎。镇宁社稷。缵扬忠烈。勋居第一。代代不绝。其浑氏乎。能遵祖法。不失家声。立朝守土。所居可纪。其康公乎。公讳侃。字复贵。其先姜姓之后。汉郡浑邪王之裔。始居于崤北。后迁于河南。今为代人。为山西右族。七代祖潭。仕隋玉钤卫大将军。生回贵。以兵从我高祖神尧皇帝。佐平暴乱。拜豹韬卫大将军。生元庆。为右玉钤将军灵邱伯。生大寿。为太子仆。赠广府大都督。生释之。为开府仪同三司太常卿宁朔郡王。广德中拒捍西戎。身殁王事。赠司空。公大父讳瑊。朔方副元帅河中节度检校司空中书令咸宁王。赠太师。有大勋绩。其秩录封赏。埒汾阳西平。皇家中兴。此三人力也。父讳镐。义武军节度易定观察使检校工部尚书。赠太子少保。取陇西李氏女。实生公。公为儿时则柔敬敦厚。笃志于学。九岁由宏文生擢孝廉第。释褐参同州军事。既冠。益以通敏密静称于人。因从先少师于藩方。不忍去庭闱。诸侯有以币以马取者。一无所就。元和十二年。先少师奉诏以中山兵伐叛。而卒与寇遇。以数千当数万。力战而归。坐黜循州。公忧蹙内结。晨夜在侧。从容道否泰之理以解。发于至诚。少师为之洒然。少师薨。屏勺饮。坏容貌。几不全者数矣。严护踰大江。长号动神明。亲友见者。莫不悽恻。忧其困绝。往往罢吊。既而外除。大戚不衰。遂退不肯仕。居处饮食。若执丧者。是时朝廷询勋臣后。或言曰。咸宁功累代不可及。其子身当圣朝。以谴终未复。无以示天下。执政立言之。天子感其事。趣诏尽还少师爵土。由是勋阀之家皆喜。长庆中。又有言公之材行不宜在闾巷者。上亦以追显咸宁功德未足。遂授公右龙武军仓曹参军。历太常寺主簿太府寺丞。由是以吏事自喜。明习文法。咸宁王股肱王室。卑体下士。召置幕府。得一时之人。少师仕官早成。不废法度。有誉于士大夫间。公又脩洁谦逊。辞礼闲雅。由是仁人与之游。长者访其庐矣。称述日甚。闻于廷中。擢为左赞善大夫。转太子仆。能勤其官。改太府少卿。始用利器。货泉事聚。不顿锋铓。益为试可。一日。昭献皇帝读国史至咸宁王卒。叹浑氏时无大官者。欲用公未有缘。即日以银鱼朱袍赐之。俄拜金吾卫将军。宠以金紫。公愈益小心。俯偻不暇。武宗时至太仆卿。以谨良选。宣宗即位。改少府监。以缮理称。又拜左金吾卫大将军。肃环卫。明年迁司农卿。练经制。每以处逸乐。悖勤劳。非忠也。求出补吏。不惮剧郡。久之。寿阳岁数饥。有盗贼。上选能理者。丞相举公可用。公至。则猛纠缓化。晓告慰养。先是有货茶盗斗变难制。至是皆解散走匿。又勺陂之水。溉田数百顷。为力势者幸其肥美。决去其流以耕。公堤防约束。水复盛溢。沃野之利。岁岁增多。徵为殿中监。服用如法。顷之为昭王傅。多称惜之。再为少府监。迁检校工部尚书金吾大将军。日在彤庭。宣宗器其能。遂赐高牙畅毂。镇于回中。公门有将帅风。习知四夷事。以故绥边之绩。不日而成。西戎别种王蒙。数为边害。公曰。胡夷剽劫亦常事。不烦兵鏖。可以信取。谕以咫尺之书。果相率遁去。居无何。又遣其舍人董英粲归诚。且贪锦绣物。公必其善意。乃许互市。竟不敢负约反覆。初有戌卒子。为族长所掠。奴畜之。至是董英粲辄搆而归之。曰用报德。关城无警。早开晏闭矣。边兵之衣。辇自京师。吏缘为奸。纩帛悉滥。公始周察变法。犯必收按。至乎聚给。亲往观之。旧调军食。仓廪庾回远。不克往取。率为空名。又度其途以便之。自是寒无皲瘃。戌益伉健。既衣又食之。抚士至矣。萃战马凡五百二十疋。牛骡称是。脩革器五万具。备丁壮卒三千人。聚新粟五万斛。边备完富。戎心震悚。天子使使者赍诏。即军中加公检校刑部尚书以报之。居岁馀。复召为大金吾。升三品阶。三领缇骑。日益亲贵。今天子即位。谋沧海帅。视公曰。无以易尔。咸通二年遂授义昌军节度使。其理如在泾。始至则表蠲水旱逋甚众。先是井为海染。人不可饮。遂阏河以汲。舟行则决。决又辄塞。公视而计之。派凿扃蓄。舟来不留。缏垂不息。厥功亟就。于今赖之。有田千顷。游惰者不顾。公乃劝辟。悉为膏腴。既饮之。又食之。养人至矣。穷民有鬻子者。为之赎归。故校有孤女者。时其配偶。丧不办葬。骨暴于野。皆为调棺柩。具粟帛。邮亭相远。道里患苦。作室其间。以庇来往。岁比不稔。给军未赡。峙粮十六万石。以为储蓄。大抵能推诚于下。辛苦率先。民愁未解。公费未足。孜孜为之。虽人之求去已疾。谋致家温。不如也。以故感神贶。来瑞鸷。百姓洎文武吏。讴歌借留。护戎者奏其状。天子嘉焉。诏曰。幸卒教化之。许留旬岁。五年秋受代。朝廷方图其功。会其冬以疾闻。明年三月二日。薨于大宁里私第。享年六十九。其年十二月某日。葬于京兆府万年县洪固乡冑贵里。于戏。豹韬以义兵显。宁朔以边患死。咸宁以殊勋著。少师以威名用。洎公以材能选。陈力无旷废。浑氏之风类是。自穆宗后。天下少事。由是公未尝有斗战功。始则以至行好学。恂恂若儒者。中则以精力辨疑。为循吏。终则以和众静边。名之良帅。不矜舆马之饰。不嗜梁肉之味。家产稍赡。则以振昆弟宾客。士有贤者。虽贫贱必与之均敌。名以脩饬光。位以功效进。自解褐数十年。历九卿为二千石。继父位临方面。荣当代焉。保身守道。一无涂污。于戏。浑氏阴德代封之庆。则大于于公虞诩。战勋忘家之迹。则优于平阳去病。子孙支属之荣。则高于万石耿氏。然若公之材。未大施设。不继乎台鼎。不迩于期颐。斯慊慊于五福也。薨之日。天子轸悼不朝。赠大司马。葬之日。给太常仪仗。博士定谥曰康。斯可以自见于后代矣。长子曰术。詹事府司直。早终。次子徵特徽普卓。皆幼。父病笃。召从父弟右威卫上将军佶泣告曰。先少师以后事托吾季父。尔必继之。佶涕泗遵用。礼仪备具。他日持故吏行状托余斯文。是以叙而铭之曰。命氏自姜。有后于唐。咸宁达人。实护玉璜。功德愈甚。其绪乃昌。少师宜之。龙节煌煌。尚书有继。卓然丱岁。执丧之日。厥生几逝。浑氏有子。天子下制。擢为大官。如翼高戾。帝前谨恭。俾牧于东。盗走年丰。后为元戎。彗烟息波。两有显庸。厥庸惟富。施之无穷。宜久飨乐。神报何薄。厥德有本。颂之靡涸。实铭于斯。不销不落。